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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里进了水,我知道,今天的晚饭要泡汤了。想着沟对面的五狈,想着到公社取药的老二,我感到了自己的孤单、窝囊,感到了自己和这些同伴们的须臾不可分离。

哇哇大哭。借着雷声雨声,哭得酣畅淋漓。

黄土高原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云彩还没散尽,太阳就亮光光地照耀了。沟里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有人喊山水下来了。我跑出去站在沟沿上看,一沟的黄泥汤,翻滚咆哮着,带着呼呼的风,如同奔涌的群羊,拥挤碰撞着,向下头滚滚而去。沟对岸不少人也在看水,对着水里的东西指指点点,我担心路上的老二,总是怕他出事。

也就半个钟头光景,汹涌的水竟截然而止,窄窄的河道里留下了连根拔起的树和乱七八糟的草稞。我看见,发财送五狈过河来了,五狈穿着大雨靴,很灵巧地在沾满黄泥的过水石上蹦着,发财替他背着药包。

五狈回来了,老二也快了,我回到窑里,把灶底的水掏干净,得好好给他们做顿热乎饭吃。

我煮了鸡蛋挂面,滴了香油,这是我们顶尖终极的吃食,是防备有人得病而留的库存,这把挂面随我们从北京来到后顺沟,还从没有开封过。现在,为了五狈和老二,打开了。

先进门的是老二,一身的泥水,看见挂面,迫不及待地就伸手。我说,老五呢?

老二说没见。我说他早回来了,比你至少提前四十分钟。我让老二找五狈来大家一块吃饭,老二说他等不及了,现在就得吃。

眼瞅着天黑了,我站在窑外面冲着山峁喊,王小顺!王小顺!

王小顺!王小顺!后顺沟的山峁为之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