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华尔滋(第4/15页)

于是,他在山西任上,就和他镇压过的义和团一起,特别的反外、仇外起来。

仔细想想,这当然也是很有意思的。

7

一开始,立德尔博士和史学所取得了联系以后,便把我撇开了。

当然也可以说,史学所和立德尔直接挂上了钩,他们之间的许多来往,也就不想把什么都对我这个外人讲了。

这种谋略,完全属于国粹了。老会长嘲笑我对我老乡的忠实,中国人跟中国人玩儿这一套,最在行了。哪怕亲娘亲老子,也不讲情义的。

首先,立德尔也不是东西,过河拆桥,他也滴水不漏地瞒住我。我还挺当回事地和第一历史博物馆的内廷大档的老先生套近乎,给他挖资料呢?

我当面问过这位胡子。学他,也直接了当:“这么做,至少不够朋友吧,也该打个招呼的吗!”

他面不改色,他问:“山东人的性格,是不是特别的讲义气?”

“可以这样说吧!”我回答。

“能不能认为全部的中国人,都很讲义气呢?”

“那倒未必的。”

“这就对啦,何况我是外国人呢!”

这个王八蛋!

其次,我对史学所的做法,尤其我那位老乡,实在不敢恭维。“王所长,真有你的!瞒天过海,纹丝不动!”

王所长多少还是一个做学问的人,呆气仍在,并未被官场的明争暗斗磨练得多一点滑头,白“改造”那些年,仍然缺乏适应生活的能力。他面部肌肉不归原位了,不知怎么对我解释。

可我明白,他嗫嚅地说出“莉莉”二字,便知道是他的秘书,一个人精,搞的名堂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向这个老外发出了邀请,真是进展神速。要不是汪会长那公鸭嗓在我寒舍门外响起,我不知道两强相争,已经到了剑拔弩张,剌刀见红的程度。

我懵然无知,他老人家却了如指掌,到底是搞政治的,嗅觉特别灵敏。

“老兄老兄,你可太不仗义了!”

“老前辈,你怎么啦?”

汪会长在创造历史的时候,我还坐在课桌前学习历史课本呢!敢不让他老人家进屋,请坐,倒茶,然后垂手听训。

他说:“我是三次去过美国,我对这个资本主义大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我从东海岸横贯西海岸,从西雅图一直斜插迈阿密,好的,坏的,肮脏的,不堪入目的,该见的全见过了,我对那个国家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我想不到他是为立德尔而来。

“是的是的,”我摸不清老爷子的来意,只好这样跟他唱和,“汉堡包吃一回两回还可以,老是那口味,也受不了的。”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在英国是不是和一个美国人接触过?”

听他这外调的口吻,我吓一跳,连忙坦白,确认其事。

他跌足长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状。“你怎么也不考虑考虑,老兄啊,你并不了解对方的身份、背景、就让这位外国人和官方机构接触呢?万一他是反共的、反华的的政治人物,或者抱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那所造成的政治影响,你想过吗?”汪会长摇摇头,做出一种“大人不见小人怪”的长者状:“你啊你啊,就知道写你的小说,那怎么行哪?你还不总结经验啊!五十年代栽了那么重的跟头,不就是缺乏政治头脑吗?这个历史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老先生玩这一套顺口溜,熟门熟路,先给你念紧箍,然后再进入主题。

幸好,我也不怎么惶惑,无论如何,过时的符咒,总是象过期的药一样要失效的。不过,我不愿让他感觉到他的狗皮膏药倒了牌子,做出一副屡试不爽的灵验如神的样子,似乎他这番教导是多么的震聋发聩。“我还真没有想这么多,我认为如今,是可以张开双臂,去拥抱任何人的,只要他口袋里有美元。”

“不对了不是?那也有抱得紧,抱得松的区别的。”

“可这个立德尔是什么基金会的呀!他们每年有一笔邀请学者访问的开支,你老说该不该表现热情一点?”

“对呀对呀,这你没错。不过,应该由我们史学会这样的群众团体出面接待才是!史学所不合适,那位所长书生气十足,不但缺乏外事工作经验,更缺乏对敌斗争经验。那个把持一切的风流秘书,哦,什么事都敢干的,她可不在乎人格国格的。”汪会长一激动,声音提高八度,听得头都炸了。

大概他领教过莉莉的魅力攻势,提到了她,痛心疾首。

“你老到底是个啥意思,别给我绕弯子,你知道我缺乏政治。”

“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应该马上行动,让博士先生接受史学会的邀请!”

原来如此,“好吧,汪会长,我去刻跟立德尔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