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3/5页)

孙离家同陈意志家只隔几间房,他没有哪天不听小花骂东骂西的。小花每天下班,进屋就是骂人。她骂小英十五六岁了,都做得娘了,饭还不会做,家里搞得不干净,果果没有带好。骂完妹妹就骂男人,胆子比麻雀小,硬要下班才敢回家,不知道早点回来做饭。陈意志只埋头做饭,从不理她。

孙离听着不好意思,自己做错事似的。他要不是下班就往家里跑,小花也不会骂陈意志胆小。

有天孙离去舒刚勇家接亦赤,见刘秋桂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发髻松松地绾着。刘秋桂不穿警服,原来如此楚楚动人。舒刚勇坐在一旁看报,抬头望着孙离笑笑。他同舒刚勇打了招呼,望着刘秋桂说:“刘姐,不好意思,亦赤老是在你家调皮!”

刘秋桂笑吟吟的,说:“小家伙真是个孙悟空,很活泼,很可爱。你由他在这里玩,没事的。”

孙离望着刘秋桂的眼睛,他的脸就很不争气地发烧,只想快些带走儿子。亦赤看电视正看得高兴,使劲儿在沙发上蹦跳,跳得弹簧吱吱作响。沙发是舒刚勇自己做的,用的是弹簧、麻袋和旧棉絮。舒刚勇绷沙发的时候,孙离和陈意志都来帮过忙。

孙离一把扛了亦赤,提着他的小鞋,匆匆出门。刘秋桂追到门口说:“别急别急,穿了鞋也不迟。”

孙离扛着亦赤到了楼下,才放他下来穿鞋。那天夜里,孙离突然又想起西街那个阳台。他想那阳台里面种兰花的女人,应该正是刘秋桂这个模样。只是刘秋桂健康丰满,兰花阳台后面的女人也许有些纤弱。

孙离上舒老师家有些不太自然了,而亦赤非得他去才领得回来。有天孙离刚下楼要去接人,就看见刘秋桂抱着亦赤下楼来了。亦赤在刘秋桂怀里哇哇地哭。

刘秋桂好难为情,把亦赤递给孙离,说:“怪我没看好他,他在沙发上跳,摔下来了。”

孙离忙说没事的,手却让刘秋桂的衣襟缠住了。刘秋桂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说:“亦赤这小东西,蛮可爱的。”

孙离无意间瞥见了刘秋桂的乳房,他忙把目光闪开了。晚上,孙离给喜子写信,想买一台电视机。他原想起码要熬到四十岁以后,才可能有一台电视机。学校里只有刘校长和舒刚勇家买了电视机。孙离当初买单车,同事们都眼红死了,那是一辆永久牌的。当时他才工作两年,不可能有钱买单车。永久牌单车凭票供应,没有门路有钱也弄不到手。正巧他有位同学在商业局,手头有一张永久牌单车票,自己却没有钱买。孙离要了那张票,买了那辆单车。

同事们经常看见孙离蹲在宿舍楼下,小心地擦单车,再扛着单车上楼去。他现在早懒得天天擦单车了,却仍要每天扛着单车上楼。越是好单车,越容易丢。有回他在舒刚勇家看电视,正播着北京公安夜里蹲点,暗拍了小偷盗单车,真是开了眼界。小偷拿万能钥匙开单车,几秒钟就打开了。他用自己的钥匙开单车,有时卡住了还半天开不了。

亦赤长到三岁,孙离在单车后座安了一个竹靠椅。每天清早,他驮着亦赤上幼儿园,再赶回学校上课。外婆下午去幼儿园接人,亦赤总是赖着不肯走路,嚷着:“爸爸车车接接。”外婆就得花五分钱,买一个油糍粑。亦赤喜欢吃油糍粑,遇事拿油糍粑哄他总是见效的。

喜子三个星期都没有回信,孙离自作主张买了一台九英寸黑白电视机。电视机天线得自己动手做。孙离托人找了些高压电线,弯弯曲曲地绕了几道,绑在一根粗竹竿上,高高地耸在屋顶。调天线那天,同事们都来帮忙,屋里的人不停地调台,又有人不断地朝屋顶打喊。孙离自己蹲在屋顶,东南西北地调着天线方向。

天线装好了,孙离进屋调台。他身后站了许多人,几乎是趴在他背上。小英趴得最近,呼吸热热的。

孙离有些受不住了,笑道:“你们快把我压扁了!”

大家都往后退退,只剩小英仍趴在他背上。

孙离又笑道:“小英我背你不动!”

大家只把小英当小孩,都笑了起来。小英这才站起来,仍紧站在孙离身后。

忽然听得果果喊了起来:“杀人,杀人!”

大人都觉得好玩,满屋的人都望着果果笑。

陈意志说:“我也好奇怪,果果口齿都不清,天天喊杀人杀人!莫名其妙!”

老师们都不明白,孙离哪来这么多钱?他单车是买得最早的,年纪轻轻的又买了电视机。原来孙离家是万元户,同事们都不知道。他爸爸办了养猪场,还承包了上万亩山林。孙离其实没问爸爸要过钱,只是家里从不问他要钱。从乡下出来的读书人,只要不背上家里的包袱,手头就很宽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