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离出去买菜,刚走到校门口,忽听有人打招呼:“孙老师,出去呀?”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刘秋桂,正望着他笑,说:“正在构思吧?吓着你了。”

孙离红了脸,一时语塞。刘秋桂说:“我家老舒说,孙老师是个才子,作家。作家嘛,脑子是闲不住的。”

孙离就摇着头笑,说:“舒老师是在挖苦人,我一个字都没有发表,世上哪有这种作家!”

刘秋桂的警服很熨帖,胸脯显得格外丰满。孙离同刘秋桂客气几句,匆匆走掉了。他两耳发热,怕刘秋桂留意到他的眼神了。他肯定瞟了刘秋桂的胸脯,人家会怎么看他?她可是职业警察!世上男人是否都像他这样满肚子坏水?他很快就买好了菜,又在菜市场逛了好久,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事。他又想到西街那个养兰花的阳台,总想象那碎花门帘里面有个漂亮女人,长得也像刘秋桂。

孙离回到家里,见外婆接亦赤去了,小英带着果果在他家看电视。他开始做饭,洗菜,切菜。他不敢同小英待在一起,怕她喊孙叔叔杀小姨。平时他在房间写作,小英没多时却会跑到他那边去,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

外婆接了亦赤回来,屋里马上就热闹了。亦赤同果果玩皮球,嘭嘭地响。每听得“嘭”的一声,孙离身子就跳一下,担心砸碎了东西。

孙离做好了饭菜,问:“果果,就在孙叔叔家吃饭吗?”

小英就拉着果果回去,说:“我家的饭也做好了。”

孙离家正吃着饭,听得小花高声骂人:“家里的筷子都像火烧过的,真是出鬼了!”

没多时,听得啪啪的响声,马上又听得小英的哭声。孙离忙出去解劝,拉着小英到自己屋里来。小花追到孙离家门口,骂道:“孙老师你说说,哪有这么傻的人?她在藕煤炉上烧热了筷子卷头发,一双双筷子都烧得漆黑!”

孙离看看小英,她的头发乱七八糟的。他劝小花回去忙去,叫小英在这里玩玩。小花却硬要拉妹妹回去,小英哆嗦着往孙离身后躲。

外婆说:“小英就回去吧,姐姐也不要再打她了。才十几岁的人,知道什么呀!”

“知道什么呀?做得娘了!”小花说着就抄到孙离身后,拉着小英出去了。倒是没听得小花再打人,骂声仍不停息。

外婆自言自语,说:“小英这妹子,也是不太懂事。”

过了几天,喜子放寒假回来,孙离去火车站接人。他先天晚上就同儿子说好了,一早就接妈妈去。火车凌晨六点半到站,亦赤闭着眼睛赖床。孙离连哄带骂,才把儿子弄醒了。到了火车站,他让儿子骑在肩上,站在出口,伸长脖子往里头打望。两趟火车差不多同时到站,也许是太早了,广播员懒得报车次。人流奔涌而出,不停地有人问:“这是哪里来的火车?”

孙离没有问人,只尖着耳朵,听人家的回答。他还没听见有人说上海,老远就看见喜子了。她的小马尾随意地扎在脑后,脸的轮廓整个儿露了出来。她的脸长得好看,乌黑的眼睛,柔和的鼻梁。孙离胸口开始发空,抿着嘴巴笑了起来。

喜子却还在四处张望,没有看见他们父子俩。

孙离说:“儿子,妈妈在那里,快叫妈妈!”

亦赤使劲揉着眼睛,睡意未消。孙离腾出手来,高高地招摇。喜子终于看见他了,却被挤在人流里,只能一步一挪。出站口的人也多,孙离也被挤得步步后退。他退到空阔处才把儿子放下,伸手去接喜子的行李。

依孙离的冲动,他会上去拥抱喜子。他朝喜子笑笑,拍了拍她的肩。喜子的脸泛着嫩红,看上去更年轻了。喜子低头望着儿子,说:“儿子长好高了啊!”说着就伸手过去。亦赤有些怕人,往后退了几步。

孙离推着儿子的背,说:“快叫妈妈!”

喜子蹲下来,抱起儿子,说:“儿子都不认识妈妈了吧?”

亦赤趴在喜子肩上,没有喊妈妈,只说:“我要坐车车。”

孙离事先把儿子的座椅移到了三角架上,单车后架空出来驮人。喜子跳上后架,搂了孙离的腰,哆嗦着说:“好冷!”

孙离问上海的天气,问得有口无心。喜子也没认真想上海的气候,只说冬天哪里都冷。喜子的手无意间放在了孙离那地方,孙离嘿嘿笑着,说:“真是冷,哪儿都冻硬了。”

喜子便在孙离背上咬了一口。隔着厚厚的棉衣,孙离仍感到了疼痛。

亦赤突然大声吆喝起来,喜子听着奇怪,问:“儿子这是干什么呀?”

孙离笑道:“儿子在背猪饲料广告。”

喜子笑了起来,说:“这个倒是像你,背东西厉害。”

她知道家里买了电视,就说:“收到信时也快放假了,就不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