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8页)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有点发冷:这家伙大概在想办法往外推挡吧。是的,他失去一个发行部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由此引起的一系列问题,对我们都是极其严重的、致命的——它将带来可怕的后果,把葡萄园和杂志一块儿逼到绝境上!而这一切恰恰就是因为他的背信弃义!他现在住在一个舒适的乡下城堡里,成了一个不仁不义的隐士,可是他惹下的这些祸患还远远没有完,也许才刚刚开头呢,也许有一天会把这家伙连同这个窝一块儿烧毁呢——可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赔偿我们的一切!我抑制着心头的愤怒,正盘算着怎样提出这些严厉的指责——这时他却咕哝了几句,高声喊了几句什么。

喊声刚落,小煤就一下闪了进来。她脸色比过去更加苍白,穿着一件漂亮的睡衣样的长衣服,袅袅婷婷,像个老熟人一样朝我打招呼,温柔地笑笑,但目光转向李大睿时倒严肃起来。

李大睿说:“给我们端点热饮料。”

我听了在心里骂道:“狗东西,热饮料多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会儿有个中年女人端来了喝的。茶几上摆了两杯咖啡,还有热腾腾的别的什么。我的一杯挪到面前时,小煤又过来坐了,问加糖不?我点点头。她在旁边活动着,不知整理厅里的什么东西,把茶几上的那一大束花摆弄了一下,又去看长条桌上的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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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煤在我们左右徘徊。这使我想起上一次,我们谈话时她也是这样。李大睿好像很难不在客人面前炫耀她,这是他引以自豪的秘密武器或其他?说不好。她摇晃了一会儿,把情绪不佳的“小耍”取到怀里,这才离开。李大睿看着小姨子的背影,眯眯眼:“你看这孩子怎么样?”

我压根儿就不想回答。她以前对我来说像谜一样,这会儿却无聊极了。我现在只想朝他发火。我好不容易才忍住,随口说:“这孩子写的那几本书我都翻过了,很……”我想说“很不是东西”,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李大睿笑了,拍着膝盖说:“也许在别人看来怎么也不会明白,她一个孩子嘛,会有这么大的才华!”

“才华。”我重复着这两个字,笑起来。

“瞧她那个小脑瓜,鼓鼓的,脑瓜皮很薄,我有时忍不住就要用手去弹一下。那个小脑瓜里怎么装了那么多妙词儿,太妙了,是不是?太妙了!我有时就说,小煤,你写这么一沓子,老天,让我读了怎么受得了啊,你写了这么多妙词儿……”

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搭言的好茬口,就说:“可就是她的这些‘妙词儿’,给我们惹了天大的祸。我们原来的协定中,明明白白强调:那个发行部绝对不能搞黄色的东西!这一下被人家抓住了把柄,你看到我脸上的伤了吧……”

我终于难以抑制心头的怒火,气冲冲地复述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即将面临的巨大危险——不仅是这个发行部,还有酒厂、刊物,这一来差不多统统都要关门了。

李大睿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但很快又笑了,故意哭丧着脸说:“可我们公司,我们,也没什么可检讨的呀……”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呼一下站了起来。他赶忙摆摆手:

“你不用急里马眼的,看火龇龇怪吓人的。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再说嘛,我也有我的道理。我是说——依我看,嗯,俺们小煤弄出来的这些才是真正的艺术哩!有人把它看成了黄色,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是他们自己太黄了!妈的,说穿了还不就这么回事儿?咦?哦操,哦,哦操哦操……”

我想再也没有比李大睿更具幽默感、同时更邪恶的家伙了,这家伙真的太怪异太可恶了一点。我说:“是啊,说穿了就是那么回事儿,无所不用其极——你们什么都不在乎……”

李大睿心里的什么东西被我撩拨起来了,终于忍不住了,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你刚开始跟我打交道的时候——我是指一年前,那会儿就该明白!我是一个商人,一切都为了赚钱,要赚钱嘛,可能就要做点有趣的事情啦……”

这个家伙竟然使用了“有趣”两个字。可它对于我来说却只是残酷,根本就没有趣。

“你应该有这种思想准备,对我来说,这点事儿当然不算什么——我是说任何事情的道理都是一样,被他们抓住了,那算他们有本事;抓不住呢?我就胜了一回。这些年来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所有的大成功者都是这样——我们从来如此。”

我知道他这会儿把自己界定成一位“大成功者”,也许是的;可这些以后有时间讨论,连同那本颇费猜测的小册子,都要讨论——我现在要问的只不过是迫在眼前的问题,我问这个黑乎乎的“大成功者”:“那今天的事情怎么办?我要问的只是这个,你知道我关心的只是这个——你能不能、有没有力量阻止闵小鬼他们?他现在把持了那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