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第4/16页)

“当年那些年幼的德国孩子,有些被苏联家庭收养,现在已经彻底长成了苏联人,很难再重新找到并认回他们;而没有被收养的其他孩子,大多数都已经死了。所以我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他重逢相认。但他一直待在苏联人创办的学校里,那里出来的学生都是他们专门培养以日后送返德国的。”她停了下来,不知怎的又突然谈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还记着你母亲在落地窗前弹奏钢琴的情景,那乐声真是太美妙了。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

“也对,这又不像眼睛或者毛发可以遗传。你哪天有空就过来喝杯咖啡吧,我们好好聊聊天,叙叙旧。”

“好的。”

她忽然抬眼,紧攥住亚力克斯的双手,急促道:“他觉得那是一个类似学校的地方,可以帮助我改正错误。我告诉他不是那样的,可他就是不听,固执地认为那里就是个学校。”

“不,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知道的。”

“他知道,但又装作不知道,就像其他人一样。我知道,这是生存的方式,但他不仅只是求生存,他还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母亲。”此时,马库斯走了进来,出声唤道。“亚力克斯。”瞥见她紧握着亚力克斯的双手,“你怎么在这儿?”马库斯有些恼火。

“有突发情况。”

“好,你跟我来。”马库斯急切地想将亚力克斯拉离房间,如掸开地毯上的灰尘,“母亲,我很快就回来。他们有给你茶水吗?”

“我没事。”她松开紧攥着亚力克斯的双手,“你待会儿再回来见我是吗?”

“是,很快的,我保证。”

二人往办公室走去,马库斯指着亚力克斯夹在腋下的大信封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演讲稿,有个广播节目要参加。”

“呵,广播。你今天早上应该也听了艾琳弟弟的广播吧?现在倒好,又变成我们的错了,‘你们怎么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自己死守着情报,既不告诉我们他逃跑了,也不告诉我们他就在柏林,现在倒反过来指责我们了。他们永远都是这样,自己不作为,一出事就把责任推给别人。”马库斯突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随即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母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聊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说不准,可能有一点……”他手指轻点太阳穴,“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他伸手推开办公室的门,说道,“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该擅自来我的办公室找我。”

“事态紧急,我只能直接过来了。”

“噢?到底是什么事?”

“我有重要情报提供给你,但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也能帮我一个小忙。”

马库斯挑眉,惊讶道:“你说什么?”

“我被要求参加亚伦的审讯会,可是我不想出席。”

“又是亚伦!”马库斯不耐烦,“我说过了,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不,你可以帮我。只要你跟他们说一声,你仍需要我为你提供情报,而出席审讯听证会极有可能损害并且暴露我的身份,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他们随时都能找到人顶替我出庭做证。一旦他们认定我是这其中的一分子,就再也不会跟我交流任何有用的讯息情报了。”亚力克斯挥手环指马库斯的办公室。

“这次审讯是苏联人主持的,不是我们。你觉得他们会来咨询我,或者这里的任意一个人,该启用谁来做证人吗?萨拉托夫不需要征求我们的许可。”

“对,他是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但他会同意帮你这个忙的,毕竟他欠了你一个这么大的人情。”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欠我什么人情?”

“马雅可夫斯基。我知道他在哪里了,这就是我要给你的情报。”马库斯死死地盯着亚力克斯,一动不动,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艾琳上床了,这不就是你一直想我做的事情吗?事实证明你是对的,一旦滚上了床,接下去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马库斯眨了眨眼,身体轻微战栗了一下,眼神里溢满了憎厌与恶心。亚力克斯突然意识到,马库斯对艾琳的鄙视轻蔑很大程度是缘于他自身僧侣般的禁欲生活。对亚力克斯来说,这是一个意外之喜,因为如此一来,马库斯便不会深究他与艾琳之间的床第细节,他也无需费心编造。

“他现在在哪儿?”马库斯谨慎地轻声问道,仿佛任何细微的行动都会令马雅可夫斯基惊吓逃走。

“他在美国人手里,而且现在还在柏林,但是他们想将他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脱离苏联的控制区域,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可以将他亲自带到你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