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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倾国倾城之颜,发动千条战船,

烧毁了伊里亚高入云端的城塔?

甜蜜的海伦,请以一吻赐我永生。(3)

她睁开眼,抓起酒杯,向我眨了眨眼。“你写的诗真棒,朋友。最近还在写吗?”

“不怎么写了。”

“要是你愿意,可以亲亲我。”她扭扭捏捏地说。

一个穿茧绸外套、开领衬衫的家伙走到她背后,越过她的头顶朝我咧咧嘴。他一头红色短发,脸像一只烂肺头。我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人。他拍了拍女孩的头顶。

“行了,猫咪。得回家去了。”

她愤怒地攻击他。“你是说又得给那该死的秋海棠浇点水了?”她嚷道。

“噢,听着,猫咪——”

“别碰我,你这讨厌的强奸犯。”她尖叫起来,把剩余的酒泼在他脸上——只不过是一匙酒外加两块冰。

“看在上帝的分上,宝贝儿,我是你丈夫,”他嚷嚷着回道,一边抓起一方手巾擦了擦脸,“明白吗,你丈夫!”

她剧烈地抽噎着,扑进他的臂弯里。我绕过他们离开了。每个鸡尾酒会都一个德行,连对话都一样。

客人们告辞离开,走进傍晚的暮色里。嘈杂声渐渐退去,汽车启动,告别声像皮球一样在人们之间弹来弹去。我走向法式落地长窗,跨出去,来到铺着石板的露台上。地面向湖畔倾斜下去,湖水纹丝不动,就像沉睡的猫儿。湖边有一小截木栈桥,边上用白缆绳系着一条小船。对岸不是太远,一只黑色水鸡懒洋洋地在水上游弋,像个溜冰的人,几乎没搅起什么涟漪。

我舒展手脚,仰卧在一张铺有软垫的铝合金躺椅上,点上烟斗,悠闲地抽着,困惑于自己究竟在这儿干什么;只要罗杰·韦德有心,他看来完全能把握住自己。他对付洛林很有分寸。倘若他给洛林的尖下巴来一拳,我也不会太吃惊。按常规说他那样做有些过火,但洛林也太过分了。

如果说这所谓常规还有意义,它意味着你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威吓要挟别人,你当着妻子的面拿手套掴另外一个男人耳光,实际上是在指责她行为不检点。作为一个酗酒还没有完全康复的人,韦德表现不错。何止不错。当然,我没见过他喝醉,我不知道他醉后会是什么样。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是个酒鬼。差别大着哪。一个偶尔贪杯的人喝醉时和清醒时是同一个人,而一个酒鬼,一个货真价实的酒鬼,就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了。你无法预料他会怎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会变得你根本认不出来。

我背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艾琳·韦德走过来,在我旁边的躺椅边上坐下。

“哎,你觉得怎样?”她悄声问道。

“你是说那位甩手套的先生?”

“哦,不。”她皱了皱眉头,接着又笑了起来,“我讨厌这种造作的闹剧。倒不是说他医术不高明,可他已经跟空闲谷区一半的男人这么闹过了。琳达·洛林不是烂货。她看上去不像,谈吐不像,举止行为也不像。我不明白为什么洛林老这么干,好像她真是个烂货似的。”

“说不定他是个改邪归正的醉鬼,”我说,“很多醉鬼后来变得恪守清规戒律。”

“有可能,”她朝湖那边望去,“这地方非常宁静。人们认为一个作家在这儿会很愉快——如果对作家来说,还存在愉快这回事的话。”她扭头看着我。“这么看来,说不动你接受罗杰的请求了?”

“没什么意义,韦德夫人。我做不了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能保证事发时刚巧就在这里。那样我必须时时刻刻守在这里。即便别的事情都不干,这也不可能。举个例子,如果他发疯,那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我没看出他有任何发疯的迹象。他看上去相当稳定。”

她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要是他能完成手上的书,我想情形会好很多。”

“我帮不了他。”

她抬起头,手拄在躺椅边缘,身体微微前倾。“他觉得你能,你就能。这才是关键。你大概觉得既在我家做客又拿报酬,心里不是滋味?”

“他需要一个精神科医生,韦德夫人。你认不认识哪个有点真本事的医生?”

她看上去很吃惊。“精神科医生,为什么?”

我把烟灰从烟斗里磕出来,持着空烟斗坐着,等它凉了好收拾起来。

“你想听听外行的看法,那就请听着。他觉得心里埋着个秘密,又无法弄清楚是什么。有可能是关于他自己的罪恶秘密,也有可能是关于别人的。他认为自己就是因为无法弄清楚这个才喝醉的。他大概认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发时他喝得醉醺醺的,所以应当喝醉了去寻找答案——真正的烂醉,他那种醉法。这是精神科医生的工作。这还好说。如果这种说法不成立,那么他醉酒就是因为他想喝醉,或者控制不住自己,所谓的秘密只不过是借口。因为他喝酒,所以写不出句子,无论如何完不成书稿。换句话说,这个假设就是,他喝得太厉害,所以无法完成那本书。也可以倒过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