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出古装戏(第2/8页)

他耸了耸肩。

“这是个可怕的念头,我承认。不过,没错,我是看上它们了!老实说,这事儿我已经留意了有一阵子了;关于这个人,他手下那个职业拳击手,还有他的钻石。听了这些之后,你没法不觉得自己有义务也去搏上一搏。现在这个家伙挥舞着左轮手枪,说白了就是在发起挑衅,这么一来,这事儿就非做不可了。他摆明了就是在刺激我。我命中注定要听到这一挑战,兔宝,而作为听众之一,我必须接受这个挑战。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我没有当时当地就挺身而出,把这一番话说出来。”

“嗯,”我说,“我倒没看出有什么必要非得这么做,不过,当然了,我听你的。”

尽管我尽力想表现得热心一点,可我的语气却没有体现出同样的态度。毕竟,离我们在邦德街干那一票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我们的体面生活还可以维持上一阵子。我们这段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在拉菲兹的建议和鼓动之下,我涂鸦了一两篇东西,甚至还写了一篇文章来讲述我们偷窃珠宝的过程。到目前为止,我对这样的冒险经历还是颇为满意的。依我看,有了钱就该知足,除非迫不得已,我们没必要再去冒险。另一方面,我也非常小心,不能流露出丝毫要违背自己一个月前所发誓言的意思。虽然我明白无误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情愿,拉菲兹却不予理会。

“亲爱的兔宝,你说什么‘必要’?难道作家只有饿肚子的时候才写作吗?画家画画只是为了得到面包吗?难道你我要像弓街和白教堂区【3】那帮家伙一样,无奈之下去干一些低级的勾当吗?老伙计,你伤着我了;叫你别笑,你还笑。‘为艺术而艺术’【4】是句低俗的口号,不过我承认它投我所好。关于这件事情,我的动机绝对单纯,因为我怀疑这么罕见的石头我们以后很难有机会碰上了。不过如果我不去试上一试,过了今晚,我就再也没法抬头了。”

他眼里闪着光芒,那光芒中却带着一丝寒意。

“我们得把事情安排妥当。”我只能这么说了。

“难道你觉得,如果不能安排妥当我会这么上心吗?”拉菲兹大声说道,“老弟,如果有那个本事的话,我会去抢圣保罗大教堂。可我再也不想躲过巡视员的视线去店铺里偷点贵重物品了,那跟从一位老妇人的篮子里掏苹果没什么区别。就算是上个月那次小打小闹也并不是那么光彩,只不过当时我们是不得已,而我们采用的策略多少也让事情体面了一些。对那些夸耀自己戒备森严的地方下手,那可就名声在外了,而且也会更有乐趣。比如说,英格兰银行就是一个理想的对象,可那样我们得有六个人,还得花上好几年的时间去好好筹划;而对你我两个人来说,这个鲁本·罗森莎尔就已经足够了。我们知道他是有武器的,也知道比利·帕维斯是如何地骁勇。我承认,这绝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可是那又如何呢,亲爱的兔宝,那又如何呢?人应当超越自我,亲爱的伙计,否则天堂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倒宁可我们不要去超越自我。”我笑着答道。他的热情真是令人无法抗拒,虽然我脑子里还是疑虑重重,心里却开始接受这个计划了。

“相信我,”他答道,“我保证你会没事的。我预计,所有的困难大致都是表面上的。这两个家伙都是酒鬼,这就让整个事情大大地简化了,不过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也许会有十二种可能的方法,我们得从中进行筛选。这就意味着我们得至少花上一周的时间来观察他的房子。也许还会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得花上更多的时间。不过先给我一周的时间吧,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下一步的打算。现在的问题是,你真的打算参与吗?”

“当然是真的。”我愤愤地说道,“可是为什么我得给你一周的时间呢?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去观察那幢房子呢?”

“因为两只眼睛跟四只眼睛的作用一样,占的地方还少。除非迫不得已,我们不要结伴行动。你也不要做出这么一副受伤的样子嘛,兔宝,到时候会有很多事情要你来做的,我向你保证。你会得到你应得的那份乐趣,还有属于你自己的一颗完整的紫色钻石,却绝不会遇上什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们走运的话。”

不过,这次谈话之后我还是提不起什么热情。我现在还记得,拉菲兹走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多么沮丧。我看到了自己投身的这项事业多么荒唐——彻彻底底、毫无理由、毫无意义的荒唐。拉菲兹沉迷其中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悖论,那些半心半意的轻浮辩词,那些经他魅力渲染之后听着毫无破绽的东西,定下心来再想时都没有什么说服力。他似乎准备拿自己的自由乃至生命来冒险,纯粹就为了搞搞恶作剧,我赞赏他这种热情,可冷静地回想起来,自己却并不能受到这种热情的感染。尽管如此,我却片刻也未曾有过退出的想法,相反还对拉菲兹的这种拖延感到很不耐烦。也许,他在做出那个恼人的决定——到最后一刻才要我上场——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我内心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