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4/7页)

他说他可以。他确实可以,事实上,他也早做安排,确保他在菲尔德侦探社固定周四晚上轮休。“我告诉他要陪女儿。”黑彻利跟我抽雪茄喝咖啡时说道。

我开出相当优渥的价码让他瞒着菲尔德继续护送我。黑彻利爽快答应,我们握手成交,他的巨掌完全包覆住我的手。

因此,1867年12月中旬这一天,我跟菲尔德也握了手,然后在滑铁卢桥上分道扬镳,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

我把菲尔德赶出我的生命的同一个星期,纡尊降贵赴了另一个约。这回是我主动约对方到弗利特街的考克与柴郡起司用餐。我故意晚到,进门时看见乔瑟夫·克罗已经坐在位子上。他穿着一套不合身的哔叽西装,置身在这家想必比他这个水电工兼酒商儿子平时出入的场所豪华且昂贵许多的餐厅,整个人显得坐立难安。

我举手招来酒侍,点了酒。我还没来得及对畏畏缩缩的小个子克罗说话,他就嗫嗫嚅嚅地抢先开口:“先生……柯林斯先生……如果是因为10月那个晚上我留下来用餐,我向您道歉。我只能说是您的管家G太太主动邀我,说是感谢我提前完成楼上的管线工程。如果这件事我做得不妥当,我想在这里向您说声抱歉……”

“没事,没事。”我打断他的话。我把手搭在他的粗布衣袖上,赶紧缓和气氛。“克罗先生……我可以喊你乔瑟夫吗?我今天邀请你来是为了向你道歉。两个月前我看见你时的惊讶表情可能——想必——让你误以为我在生气。所以我希望今天这顿可口料理能有所弥补。”

“不需要,先生,不需要……”克罗又说话了,但我又打断他。

“克罗先生……乔瑟夫……我今天是以G太太的长期雇主身份跟你谈话。她应该跟你说过她在我家帮忙很多年了。”

“是的。”克罗说。

侍者走过来,我们的谈话中断。侍者认出我来,过度热情地问候我。我发现克罗不知道怎么点菜,于是主动帮我跟他点好餐。

“是,”我接着说,“我的管家G太太虽然年纪不大,可她跟她女儿已经在我家工作很多年了。其实是从哈丽叶,也就是她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克罗先生,你多大年纪?”

“二十六岁,先生。”

“请你喊我威尔基,”我爽朗地说,“我也喊你乔瑟夫。”

这番话听得克罗猛眨眼。他显然不习惯跨越阶级障碍。

“乔瑟夫,我非常关心G太太,所以我自认有绝对的义务照顾她和她的可爱女儿。”

“是的,先生。”

酒来了,也确认过了。我让侍者斟满克罗的酒杯。

“乔瑟夫,G太太告诉我她很欣赏你的时候,我很惊讶……坦白说我真的很讶异,因为我跟卡罗琳……G太太……主雇这么多年来,从没听过她赞美任何男士。她的情感和心愿永远是我优先考虑的事项,这点你务必相信。”

“是的,先生。”克罗又说。他看起来就像被他某件沉甸甸的工具狠狠敲到头。

“乔瑟夫,G太太还很年轻,”我又说,“她来到我家受雇的时候也还是个小女孩。虽然她在我家有很多责任和职务,但她还是很年轻,跟你的年纪相差不远。”

事实上卡罗琳明年2月3日就要过三十八岁生日了,距离当时不到两个月。

“她父亲留给她的妆奁很丰厚,我也很乐意贴补她一笔钱。”我说,“除此之外,她当然还继承了一小笔遗产。”卡罗琳的父亲1852年1月在巴斯过世,没有给她嫁妆,也没有遗产,我也不打算为那个加起来等于零的金额贴补半毛钱。

“呃,先生……威尔基……先生,那真的只是单纯的晚餐,因为G太太说我很努力把工作赶完。”克罗说。餐点陆续送来,他看见食物的质量,震惊得目瞪口呆。我们的谈话渐渐变成单方发言,我一面帮他倒满,一面向他推销我那古怪、微妙、看似无私却彻底虚假的想法。

当时我母亲也频频诉苦,一再要我回去看她。她说她全身不明原因剧痛。我忍住冲动,没有告诉七十七岁高龄的她,不明原因疼痛(或许偶尔难以忍受)本来就是长寿的代价。

我母亲总是怨声载道,身子骨却也总是健康硬朗:比她英年早逝的丈夫更健康;比她多年来承受最后证明是胃癌的胃疾之苦的儿子查理健康;当然也比她那个时时忍受风湿性痛风之苦、有时疼得不能视物的可怜儿子威尔基健康。

但我母亲叫苦连天,要求(几乎是命令)我圣诞节期间拨空到唐桥井陪她几天。我当然办不到,原因之一在于卡罗琳也要我圣诞节当天或那几天留在家里陪她跟凯莉。这也不可能。

《禁止通行》的首演敲定在节礼日,也就是圣诞节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