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6/7页)

母亲还说,蓝塞斯医生认为她需要彻底静下心来休养,而他会尽他所能通过药物和未来的照料确保这点。母亲自己的附言提到,蓝塞斯医生多年前在火灾中遭到严重灼伤,终生与疼痛和伤疤为伍,因此决定尽最大的努力为别人减轻痛苦。

《禁止通行》剧本在美国卖个好价钱的希望彻底落空,因为狄更斯来信说:到处都有盗版者自行改编的蹩脚作品在上演。

狄更斯指天誓日地说,他想尽办法要找个可靠的人托付我的剧本,或者至少我们合作的故事,为此,他甚至把《禁止通行》的版权注册在他波士顿的出版商提克诺与费尔兹公司名下。但我对他行动的诚意(或速度)抱持怀疑态度,毕竟他在早先的信里批评我的剧本“太长”,甚至更气人地说:“恐怕逾越界限,只剩洒狗血。”所以我有点儿怀疑狄更斯是想等到自己有时间再修改我的剧本……或者自己重新改编。我这个猜测到了来年6月得到证实,因为狄更斯在费克特协助下为巴黎的首演亲自重写了剧本,结果观众反应冷清。

狄更斯信中还说,我们的故事抵达美国短短十天后,波士顿的博馆剧院就匆匆推出改编过的剧场版。这根本就是剽窃。狄更斯说他催促出版商以诉诸法律威胁对方。可是那些盗版者也算准了,毕竟美国人对这种剽窃行为接受度较高,如果狄更斯执意追究,势必引起反感。所以他们认定出版社只是虚张声势,更肆无忌惮地上演他们的低劣版本。“然后,”狄更斯写道,“雅盗大举出击,偷窃改编,支离破碎的版本四处流窜。”

嗯,好吧,我对遥远异国的那场灾难不太感兴趣,正如我在12月30日写给母亲的信里所说:“这出戏获利可观。观众真的很喜欢,我们要发财了。”

1月2日我前去探望母亲,带了法律文件让她签署。如此一来,万一哪天她比我们先去世,我跟查理就可以平分她从戴维斯姑母那里继承到的五千英镑(那是母亲目前的主要收入来源),我们愿意的话也可以把这笔钱设定给任何人。

时光匆匆奔向1月18日的格洛斯特街晚宴和餐后戏剧欣赏。卡罗琳和凯莉把偌大的房子布置得仿佛要举办王室加冕典礼似的,我们那星期采买食物的开销等于平时半年的额度。无所谓,这种时候本来就该好好庆祝。

那个星期四我写了这封信:

格洛斯特街90号,波特曼广场西侧

亲爱的母亲大人:

听说您已经搬了家,韦尔斯太太也来照顾您,我跟查理都如释重负。您说搬家后疲惫不堪,我一点儿也不意外,等您静养一段时间以后,定会发现换个环境大有好处。我想知道您恢复得如何,也想知道我(或查理)什么时候可以到新居探望您,请您简单写几句话来告诉我。暂时远离伦敦的杂事对我的工作绝对有好处。还有,我想寄些白兰地和葡萄酒过去,等您能写信的时候,请来信告知什么时候方便寄过去。

新戏演出非常顺利,剧院每晚客满。我对观众喜好的准确预测如今得到每星期五十到五十五镑的回报,而且想必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别怕花钱,尽情享受生活。

《月亮宝石》已经完成近半。

暂时没有别的消息。保重。

永远敬爱您的儿子W.C.

1868年1月16日

我完全没想到,这会是我写给母亲的最后一封信。

新年的第二个星期,《月亮宝石》的创作和戏院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我不得不再次把拉萨里王烟馆之夜延到星期五。黑彻利探员好像不介意,他说星期五他更容易排开菲尔德探长那边的工作。所以我再次请我的大块头保镖享用美味晚餐,这回选在库克街的蓝桩酒馆。之后他带我走进阴暗的码头贫民窟,安全地护送我走过狄更斯很久以前命名为圣阴森恐怖教堂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花岗岩与坟墓。

黑彻利那天晚上带了另一本书去打发时间,我注意到那是萨克雷的小说《亨利·埃斯蒙德》。狄更斯曾经告诉我,他很欣赏萨克雷率性地把这本长篇小说分成三“部”,他自己后来的书也都采用这种方式。但我急着深入地底,所以没有跟黑彻利分享这个小小的业内逸闻。

拉萨里王跟往常一样热情欢迎我。前一周我已经告诉过他,我有可能改在星期五过来,当时他用字正腔圆的英语告诉我他随时欢迎我。拉萨里和他的大个子中国守卫循往例带我到我的床位,把填好点燃的烟管递给我。当时的我春风得意满心欢喜,也相信接下来几个小时的吞云吐雾会将这份喜悦与满足放大一百倍。我躺在安全隐秘的便床上闭起双眼,第无数次允许自己乘着那放大感官的盘旋烟雾往上飘,不知所终。

我过去的人生就这样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