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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落基山新闻》一个专司警务报道的记者范·杰克逊,从法医办公室的一个线人处证实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一个惨遭分尸成两截的受害者被送进了殓尸房。第二天早上,《落基山新闻》就报道了此事,这如同奏响了塞壬之歌[4],诱来了全国各地的媒体。

我哥哥和他所在的人身侵害调查组负责侦办此案,但他们似乎觉得没有任何义务向公众通报情况。每一天,丹佛警察局新闻办公室发布的通讯稿上就只有寥寥几行字,宣告调查仍在继续,以及至今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一旦被记者们逼急了,警方负责人便会郑重宣称:这个案子不应该由媒体来进行调查,尽管这个声明本身就是个笑话。既然从官方挖不到什么消息,媒体便一如既往地使出应对此等情况的惯用手段:他们自行调查这桩案子,报道受害者生前的各种逸事和实际上对本案没有任何帮助的各类细节,直到把读者和电视观众耗得麻木。

然而,警察局新闻办公室依然几乎未透露任何情况,在特拉华街警察局总部大楼之外的人们依旧对案子一无所知。两三个星期后,媒体的狂轰滥炸结束了,被扼杀的原因正是缺少维系其生机的命脉——信息。

我并未参与报道特丽萨·洛夫顿的案子,但是我想涉入其中。这可不是能够在这种地方经常遇到的事,任何记者都会惦记着分一杯羹。但是打一开始,就是范·杰克逊和跑校园新闻的劳拉·菲茨吉本斯负责跟进这个案子。我得静候时机。我知道,只要警方不公布内情,我就有机会。因此,当调查开始没多久的时候,杰克逊问我能不能从我哥哥那儿搞到点什么消息,哪怕是那类“不供引用”的资讯也行,我告诉他我会去试试,但其实我没有。我要自己做这个报道,我才不打算用自己的资源养着杰克逊,帮他抓牢这个案子呢。

到一月底,当这个案子已经发生一个月,并且已消失于新闻资讯版块时,我展开了行动。而我的错误也就此开始。

一天早上,我走进本地新闻编辑部主任格雷格·格伦的办公室,告诉他我想就这个案子写篇专稿。那是我的专长、我的领域——用长镜头呈现落基山帝国[5]的重大凶杀案。用一句报纸行当的陈年套话,我的技艺就是“走进头条,带您深入追寻背后真实的故事”。所以我去找格伦,提醒他我能在这件案子里拉上关系。我说,那是我哥哥负责的案子,也就只有我能跟警方搭上话。格伦可不会考虑杰克逊在这件案子上已经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他毫不犹豫地批准了我的申请。我早料到他会这样。他所关心的,就只是打造一篇《丹佛邮报》没有的独家报道。我拿下了这份差事,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可我错了,我不该在跟我哥哥谈话之前便告诉格伦我有门路。第二天,我走过两个街区,从报社来到警察局,和肖恩一起在自助餐厅吃午餐。我向他提起我的差事,他却叫我打道回府。

“回去吧,杰克。我帮不了你。”

“你在说什么?这是你的案子。”

“是我的案子,但我不会跟你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合作——你们只是把它当成写作素材而已。我已经通报了这件案子的基本信息,上头只允许我这么做,这件事到此为止。”

肖恩移开视线,看向另一边。他有个让人颇为恼火的习惯:一旦你跟他意见相左,他就不看你。我们小时候,只要他使出这一招,我就会跳到他身上,猛捶他的后背。现在我再也不能这么干了,虽然好多次我都恨不得揍他一顿。

“肖恩,这可是个好题材,你必须得——”

“没什么我必须得做的事,我他妈才不管这题材是不是好的。要我说,杰克,这题材糟透了,你懂吗?我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这件案子。我是不会拿它帮你多卖几份报纸的。”

“得了,伙计,我可是个作家,我才不关心它会不会带动报纸的销量。我关心的是挖掘故事本身,才不管什么销量之类的。你了解我对这类事的想法。”

他的目光终于回到我的身上。“那你也该知道我对这件案子的感受。”他说。

我沉默片刻,然后掏出一根香烟。那时我的吸烟量已经减到大约一天半包,当时完全可以不抽烟,但是我知道这个请求令他感到困扰。每当我尝试说服他时,就点上根烟。

“这儿不是吸烟区,杰克。”

“那去告发我呗,起码你能逮到个人交差了。”

“你怎么每次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时,就表现得跟个浑蛋似的?”

“你还不是跟个浑蛋似的?你破不了这件案子,对吧?这才是问题关键所在。你不想让我继续调查,不想让我报道你的失败。你正打算放弃这件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