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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别跟我来这套踢裆[6]的鬼把戏。你知道这向来不管用。”

他说对了,这一招从来就没起过作用。“好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只想把这个恐怖小故事留给自己享用,是吗?”

“嗯,差不多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坐在韦克斯勒与圣路易斯的汽车里,双臂环抱在胸前。这个姿势让我感到某种安慰,就好像我正与另一个自己紧紧相拥。我越是思考我哥哥的死,越觉得整件事都迷雾重重。我知道洛夫顿一案一直重重压在他的心头,但绝没有到让他想轻生的地步,他不是这种人。

“他是用自己的枪吗?”

韦克斯勒透过后视镜望着我。他在审视我,我猜。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和我哥哥之前的谈话。

“是的。”

这个答复令我心头一震,我就是觉得这点说不通。我和肖恩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往日里所有的相处时光都告诉我,肖恩不会这么做。我才不管什么洛夫顿的案子。无论他们怎么说,肖恩是不可能选择轻生的。“肖恩不是那种人。”

圣路易斯回头看着我:“什么意思?”

“他不可能自杀,就是这样。”

“听着,杰克,他——”

“他从来没有厌倦那些工作上接踵而来的糟心事。他爱死了。你去问赖莉,你随便拉个人问都行。韦克斯,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你应该知道这说辞完全是无稽之谈。他热爱狩猎,他就是这样形容这份工作的,给他什么都不换。本来这会儿他大有希望升个该死的副局长什么的,可他不要。他就想办这些凶杀案,他留在了人身侵害调查组。”

韦克斯勒没有回答。我们已经抵达博尔德城,正沿着基线大道开往瀑布区。车内一片死寂。他们提到的肖恩的事情冲击着我,如同惊涛拍过,空余一身寒意,就像覆在身后高速公路旁的积雪,冰冷而暗淡。

“他留下遗书了吗,或者其他东西?”我说,“或者……”

“有一句话。我们认为,那大概就是遗书了。”

我注意到圣路易斯瞥了韦克斯勒一眼,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说得太多了”。

“什么?写了什么?”

回答我的是漫长的寂静。然后,韦克斯勒决定不理会圣路易斯的警告。“游离于空间之外,”他说道,“超脱时间之际。”

“‘游离于空间之外,超脱时间之际。’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这就是遗书的全部内容。”

赖莉脸上的微笑大概只保持了三秒钟,笑容随即被惊恐的神情取代,那副样子活像从爱德华·蒙克的画作里跳出来一样。大脑真是一台令人惊叹的计算机,短短三秒钟的时间就能扫视完出现在你家门口的三张脸孔,然后知道你的丈夫再也不会回家。IBM的产品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赖莉的嘴形成一个可怕的黑洞,从中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呜咽,接着是那个不可避免却毫无意义的字眼:“不!”

“赖莉,”韦克斯勒试着安抚她,“我们先坐下,坐一会儿。”

“不,上帝啊,不!”

“赖莉……”

她从门口仓皇后退,就像一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动物,朝着一个方向飞奔,接着又慌不择路地转向疾驰,似乎觉得只要避开了我们,就能改变什么事情。她拐了个弯,奔进了客厅。我们跟过去,看到她瘫在长沙发上,好像马上要昏厥过去,我得知消息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她的泪水这时才涌出眼眶。韦克斯勒坐到她身边,圣路易斯和我站在一旁,怯懦地沉默着。

“他死了?”她问道。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也意识到必须强忍悲恸把事情了解清楚。

韦克斯勒点了点头。

“怎么死的?”

韦克斯勒低下头,迟疑了片刻。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目光落到赖莉身上。

“他自杀了,赖莉。我很抱歉。”

赖莉不相信韦克斯勒的话,就像我不相信一样,但韦克斯勒自有一套讲故事的方法,不一会儿,她就不再表示异议了。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望向我,泪流满面。她的脸上带着祈求的神情,仿佛在问我,我们是不是被困在同一个噩梦里?我就不能想点办法做点什么吗,我就不能把她唤醒并带她逃离这个噩梦吗?我就不能告诉这两个仿佛来自黑白电影里的滑稽角色,说他们大错特错吗?我走到沙发边,在她身旁坐下,拥抱她。我就是为安慰她而来的。这一幕我已经见过了太多次,我完全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会留在这儿,”我低声道,“只要你需要,我留多久都可以。”

她没有回答,从我的臂弯里挣开,转向韦克斯勒。“是在哪里发生的?”

“埃斯蒂斯公园小镇[7]。在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