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鬃毛(第5/8页)

从学校回来我沿着小路走到游泳湖。太阳那时已经下山了,峭壁的黑影倒映在湖面上,湖水泛着暗光,好似一块铅板。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两只水鸟还在上空盘旋鸣叫。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中,我依稀能辨认出那印在沙滩上是的小狗的足迹,一直走到它主人放毛巾的那块石头周围。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我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沉思。脑海中思绪万千。任何人都明白那种噩梦式的苦思,你明知这时候面临的就是问题的关键,你也知道它就在你脑海里旋转,可是偏偏就想不出所以然来。这种感觉就是我那天晚上独自在海边时的精神状态。后来我慢慢转身走回家去。

就在我快走到小径顶端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像闪电一般在我脑海一晃而过,我一下子就想清楚那个让我苦思冥想的东西是什么了。读者都清楚,华生不会淡淡地描写我,我自己认为我的头脑里装了一大堆生物的知识,却一点儿科学系统性也没有,但这些知识对我平时的工作是非常有用的。我的脑子就像一间贮藏室,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数量之多,使我自己对它们也只有一个模糊认识的概念。我一直清楚有一样东西对于整个案子都是一个重大的关键,它在我脑子里就是模糊不清,但我突然想到办法能使它明朗化。它虽然离奇,而且让人难以置信,但我认为始终是可能的。所以我决定要做一个实验。

我家里有个顶阁,里面装满了各种图书。我一回到家就立刻钻进了这间房,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我捧着一本书走了出来。我快速地翻到我记得的那一章。果然,那是一个不着边际和不大可能实现的想法,但我非把它弄清楚不可,否则我是不能安下心来的。我睡得极晚,非常急切地期待着明天的实验。

不过工作时却遇到了一件烦人的事。我匆忙地咽下我的早茶,准备起身到海滨去,苏塞克斯郡警察局的巴德尔警官这时就进了屋。他是一个沉稳、踏实的人,但他现在却十分困惑地看着我说道:

“先生,你的经验是非常丰富的,这我知道。我今天来这里只是非正式的拜访,也不必多说什么。但对于麦菲逊这个案子,我的确毫无办法了。难以抉择的是,我到底是马上逮捕他呢,还是不这样做?”

“你指的是默多克先生吗?”

“当然,思来想去,也只有他可疑。地处偏僻的优点体现了出来,可疑人物的圈子已经被缩到极小。倘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你有控告他的证据吗?”

他所搜集的情况和我当初的设想并无不同。默多克的忧郁性格和他本人的神秘性,以及他某些时候(比如曾经的小狗事件上的表现)给人看到的火暴脾气,当然还包括他和麦菲逊过去吵架的事实,甚至还有他可能对麦菲逊追求贝拉密小姐的怨恨,都能让默多克成为怀疑对象。我掌握的全部要点他也基本掌握,但新东西是没有的,除了默多克正要准备离去这一点。

“既然我们掌握了这么多对他不利的证据,如果他被我放走了,我的处境可就不好了。”

这个问题确实为难到了这位粗壮而迟钝的警官。

“你仔细想想,”我说道,“有些关键的破绽在你的设想里。在那个出事的早上,他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据是确凿的。那天直到最后一刻,他始终和学生在一起。麦菲逊出事之后的几分钟内他就从后面的路走来并遇到我们。但千万别忘记,他怎么可能单对单地对一个并不比他瘦弱的人行凶呢?还有,他行凶时究竟用了怎样的器具也是个问题。”

“难道不是软鞭子吗?”

“你对伤痕研究过了吗?”

“我看见过,医生不是也看见了吗?”

“在我用镜头十分仔细地查看过之后,我发现了相当特别的地方。”

“怎样特别,福尔摩斯先生?”

我到桌前把一张已经放大的照片取了过来。“处理这样的案情,这是我常用的方法。”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你做事真够彻底的。”

“要不然我也成不了侦探了。我们可以仔细看一下这条右肩周围的伤痕。你看这条伤痕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没看出来。”

“很显然,这条长长的伤痕的深度并不平均,隔一段就会有一个渗血点。这边的一条伤痕也一样。你说,这能给你什么提示?”

“我不太明白。你觉得呢?”

“我还并不太确定。也许很快我完全能够得出一个更加明确的答案。那些能够澄清这些渗血点的线索都会对我们找出凶手十分有利。”

“我有个比方很是滑稽,”警官笑着说,“要是在背上放一个烧红的网,那么网线交叉的地方就是这些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