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通往梦境的路(2)(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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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的首要目标,是要找出那个穿黄色雨衣的男子,但我很早开始就锁定她,开始调查她在家里的立场、她的交友关系了。

因为是那样的世家,又是地方名流,我已做好心理准备会遭到阻力。地方医师工会也一定不喜欢被人间东问西吧。

可是因为她的家人几乎都死了,来自社会的同情全都集中到唯一幸存的她身上,反而大部分的人都希望协助逮捕凶手而乐于接受讯问。

从长期交往的友人到附近只交谈过了、两句话的邻居,前前后后我访问了六百多人。

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因为医疗事故惹来怨恨、小孩子结交了坏朋友、有好吃懒做的恶亲戚等等,这种大户人家常见的丑闻,真的一点都找不到。身家清白得简直教人难以置信,不管怎么拍打,就是拍不出一点灰尘。

我心想: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家庭内部的问题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一定是只有她们家人自己才知道的问题。因为她是凶手,照理说应该可以找出她们家庭内部的不合、对生活环境的不满等问题才对。

我很慎重地拟出一份名单,很认真地跑遍了死者读过的学校、工作地点、交好的友人等。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

人格高尚的父亲。感情融洽的兄弟妹。三个人的功课都很好、个性开朗、引人注目,是众人憧憬的存在。

怎么可能这样?我开始觉得焦躁。

这么一来就失去动机了。她成为凶手的理由就消失了。没有动机的杀人?突如其来的冲动?

那跟我在病房看到的她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不可能的。

就她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我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甚至在想,该不会是她想找全家人陪她一起死,结果失败了吧。她原本可能打算确认过大家都死了之后,自己再步上后尘。

这一点倒是比较像是她的做法。

那么她想寻死的理由何在呢?

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悲观吗?

然而,这个动机到此又陷入死胡同。

她从小眼睛就失明,早就习惯那种生活。加上青泽家很富裕,就算她不工作,也能过得很舒适。

那么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她想一个人独吞青泽家的财产啰?

那也说不过去呀。她想要好好生活,能有随时庇护她的家人,怎么说也是最方便的呀。

调查工作渐渐走入瓶颈。

大家都开始急了。

这时,有人说了。会是路过的变态歹徒吗?管他是谁的家,只要人多他就大开杀戒。

可是那也不太可能。因为有那张送货的单据呀。上面写有订货人和送货地址、姓名的单据。白纸黑字就说明了临时犯案的不可能。就是因为有那张单据,才使得被害人安心地喝下酒和果汁。

调查的范围又更加大了。抱着一丝的期望我们继续调查了被害人过去的交友关系、其他县市的医师公会等。

那真是看不见未来、漫长而痛苦的调查,根本不知道要调查什么。没有希望、充满痛苦的调查。我甚至觉得那年的夏天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

想起那个事件时,时间会归零到和她在医院见面的瞬间,其他就只剩下漫步在炎热街头的场景。明知是徒劳、尽管烦透了,但因为想不出其他方法,只好半绝望继续走下去的那年夏天。

今天也是一早起就到处奔波,可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连跟部属交接的气力都没有,拖着疲惫至极的步伐走进小杂货店旗帜的阴影下,连部属的份,买了两枝红豆冰棒。

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样的自己。

有时,我会怀疑自己的一部分是否依然在那夏日的街头上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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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那个男子突然以死尸的方式出现时,我只记得自己的愤怒难平。

那是在调查圈外,连同遗书一起被发现的凶手。

我甚至觉得那是完全没有和我们交过手便出现的外星人。

可是因为包含棒球帽等的物证齐全,难怪上面的大头们会突然精神一振。

调查结果确定他就是将下了毒的酒和果汁送去的人。

问题是动机呢?那张单据呢?

这一次,我们彻底地调查了那名男子和青泽家的关系。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完全找不到他和青泽家的接点。

我们拼命地到处搜索。所以当听到他住处附近的小孩看过他手上拿着纸片时,真的是很兴奋。我还心想:“这下找到了!”

我大概不曾再做过跟那个时候一样彻底的“地毯式搜索”了。甚至还有人感谢我们把街道给清干净了呢。当时的我简直是被那张纸片给附身了。不管走到哪里,随时都会留意掉在地上的纸片。不管去哪里,眼光所到之处就是在找掉在地上的纸片。明明知道距离他的住处十万八千里远,看到地上有小纸片,还是会回头确认个清楚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