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5/37页)

那年夏天,不存在这个不爽,也没有过去对现在奇异的超感受。我乘火车从奥地利的维也纳回来,在圣—拉法埃尔站下车。早上九点钟。我想乘大巴让它把我带到圣—特洛佩兹。我在搜寻外衣的口袋时发现,有人偷走了我身上剩余的钱:三百法郎。此刻我决定对我的未来不提问题。那天早晨天气很好,炎热和今天一样难以忍受,但是在那个时候,对我没有任何妨碍。

我守候在圣—拉法埃尔的出口处,在沿海边的路上拦顺风车。我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有一辆黑色轿车停下来。首先让我激动的是,开车的是个女人,他呢,坐在后排座位上。她从落下的车窗探出身子,架着一副太阳镜。

“您去哪儿?”

“圣—特洛佩兹方向。”

她点点头,告诉我可以上车。

他们一句话都没说。我找到一句话开始聊天。

“你们在度假?”

“是,是的……”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坐在后排长凳上的他,正在查找一张比米其林地图还要大得多的地图。我在后视镜里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马上到伊桑贝尔了……”

她看了看路边的路牌。然后她朝我转过头说:

“我们在伊桑贝尔停一下不会惹您心烦吧?”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自然,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似的。

“我们停一停,然后继续往圣—特洛佩兹去。”他微笑着对我说。

他折好地图,放在他身边的长凳上。我给他们两人估算的年龄都在三十五岁左右。她棕色头发,眼睛明亮。他剪着短发,拢到脑后,鼻梁有点儿塌,身着一件鹿皮外套。

“应该就是那儿了……那家伙在等我们呢……”

他朝她俯下身子,手扶在她的肩头。一个身着夏装的男人,手拎一个沉重的黑色公文包,在别墅的围栏前走了百十来步。她把车子停在人行道离围栏几米远的地方。

“我们要耽搁一会儿,”她对我说,“您能不能在车里等等我们?”

他先下车,过来给她打开车门。她出来后,他关上车门。然后从拉下的车窗玻璃探进头。

“您如果等烦了,可以吸烟……放手套的箱子里有烟……”

他们两人朝拿公文包的男人走去。我注意到他的腿一拖一拖的,但是身体笔直,用手臂搂着她的肩膀,俨然一副保护者的模样。他们和拿公文包的男人相互握了握手,男人打开围栏门,让他们在他前面走了进去。

*

在手套箱里找香烟盒的时候,我弄掉了一本护照。把它归回原处时,我打开了它:我无法说出这个动作是不是机械的,或者是否只是感到好奇。这是一本名字为英格丽特·泰森,里果配偶的法国护照。让我吃惊的是,她生在奥地利的维也纳,那座我居住过几个月的城市。我点燃一根香烟,可只是第一口吸进去,我的胸口就一阵疼痛:那一夜,在火车上,从头一天午饭后我就没睡过觉也没吃过东西。

我没离开车子。我尝试着与疲劳抗争,但是渐渐地,我陷入了半睡状态。我听到一阵低语的对话,于是睁开眼睛:他们两个人都在车边,还有那个拿黑公文包的男人。他们和他握了握手,那个人大步流星,穿过了大街。

我打开车门,走出车子。

“您不想坐前面吗?”我问那男的。

“不……不……我非得坐后面,因为我的腿……我还不能完全弯曲……膝盖上有旧伤……”

他好像想让我安心。朝我微微一笑,他是不是那个写在护照上的里果呢?

“您可以上来了。”她的眉毛娇媚地一皱,对我说。

她打开了装有手套的箱子,拿起一支香烟。她有些狂野地启动了车子。他跨过长椅坐下来,一条腿在座位上伸开。

*

她的车开得很慢,而我却难以保持睁开眼睛。

“您在度假吗?”她问我。

我担心他们会问我别的更加具体的问题:您的住址?您在学习吗?

“不真是在度假,”我说,“我不大清楚是不是要留在这里。”

“我们住潘普洛纳海滩旁边的一栋小屋,”她对我说,“可我们在找别的房子租住……您等我们的时候,我们参观了一栋别墅……很遗憾……我发现太大了……”

他在我们身后一言不发。他用一只手按摩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