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6/37页)
“我呢,让我喜欢的是地名:伊桑贝尔……您没发觉这是个美丽的名称吗?”
她在太阳镜背后盯着我。
*
进入圣—特洛佩兹后,我们上了右手边的海滩公路。
“从那儿开始,我总是弄不清路线。”她说。
“你一直往前开。”
他低声说道,略带轻微的巴黎口音。这给了我询问他们是否在巴黎住过的念头。
“嗯,但是我们可能会最终在这里定居。”她说。
“您呢?您住在巴黎吗?”
我向他转过身子。他的那条腿始终跨在长凳上。我感觉他讥讽的目光包裹着我。
“是的,我住巴黎。”
“父母家?”
“不。”
“让他清静点儿吧,”她说,“我们不是警察。”
大海出现在比公路略显低一些的尽头。远处有一片葡萄园和松树林。
“你还是走得太远了,”他说,“该走左边了。”
她转了半圈,准确地避开了一辆从相反方向过来的车。
“您不害怕吧?”他问我,“英格丽特开车技术很糟。从今天开始以后几天,等我的腿好一些了,我会再坐到驾驶盘前面的。”
我们走上一条小路,路的开端立着一块指示牌:塔伊提—莫拉。
“您有驾照吗?”她问我。
“有的。”
“那么您可以代我驾驶。这样更谨慎一些。”
她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我正准备到驾驶盘那里替换她,她说:
“不……不……不是马上……等一会儿……”
“往左拐。”他对她说。
他给她指了指新出现的路牌:塔伊提—莫拉。
*
现在的公路再也不是一条两边长满芦苇的路。我们沿着一道围墙前行,围墙开了一扇蔚蓝色的大门。她把车子停在门前。
“我更希望从海滩回去。”他说。
我们继续沿着长满芦苇的路驶去,然后开到一块敞开的平地,这是用来做莫拉餐厅的停车场的。车子停好后,我们穿过了餐馆空荡荡的平台。抵达了海滩。
“还在远一点儿的地方,我们可以步行过去……”
她脱下草绳底帆布鞋,挽着他的手臂。他拖着腿,但是样子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
“海滩上还没什么人,”她对我说,“我特别喜欢这个时候。”
与海滩分开的所属地用一个带孔的围栏隔着。我们从其中一个洞钻了过去。在五十多米以外的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四周围有凉台的印度式平房,令我联想到美国高速公路旁的普通人家。它躲藏在一片小松林的阴影下。
“那就是主别墅。”他对我说。
我透过松林,从最深处辨认出一个摩尔式样或者西班牙风格的高大建筑群体,白色,不分层次,围绕着一个镶嵌着蓝色马赛克的游泳池。有人浸泡在泳池里。
“主人就住在那里,”他对我说,“我们问他们租下的是园艺工人的房子。”
*
她走出平房,身着一件天蓝色浴袍。他和我,我们坐在一扇可以滑动的玻璃门窗前面的折叠式帆布躺椅上等她。
“您看上去很累,”他对我说,“您可以在这儿休息休息。我们呢,到海滩上去……就在前面……”
她透过太阳镜,默默地望着我。然后对我说:
“您该睡个午觉……”
她给我指了指靠平房位置的一丛松树脚下的气床垫。
*
我躺在气垫上,望着天空和松树顶。我听到从远处的游泳池传来阵阵笑声,扑通通的跳水声。在高高的松枝间,阴影和阳光在嬉戏。我让自己进入微微的麻木不仁。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似乎是我生命中感受到舒适安逸的罕见一刻,我甚至可以称之为:幸福。在昏昏欲睡,偶尔被穿过松枝阴影的一缕阳光打断或者晃晃耀目的状态下,我发觉犹如我们是多年相识,他们把我带到自己的住处,完全是理所当然的。无论如何,我别无选择。我们会看到事情发展的过程。我最终进入了梦乡。
*
我听到他们在我旁边说话,可是我却睁不开眼。透过睫毛,渗进一道橘色的光线。我感觉肩膀上有一只手在推我。
“喂,睡得好吗?”
我陡然起身。他穿着一条平纹布的裤子,黑色翻领运动衫,戴着一副太阳镜。她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她可能刚洗完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