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第41/45页)

他那双困倦的眼睛突然闪出一道光芒,当他转向我的时候,仿佛在寻找着合适的字眼,他不确定地说:“有些人能够以一种野性、原始的力量从围绕他们周围的环境中吸取象征生命的东西,就像原始森林中的藤蔓植物,从几百米的区域内吸收大树下土壤的水分、养分和酸性物质。这就是他们的法则,他们的特性,并不是他们很恶劣,而是生来如此……和一个邪恶的人争辩,也许会让人怒火平息,也许能够化解心灵所遭受的苦难,可以化解将要向他人和人生所实施的报复。这些是比较幸运的人……但是也有另外一些类型的人,具有藤蔓类的攀缘天性,本性不坏,只是以致命、顽固的饥渴,紧紧地缠绕它周围的一切,吸取他们的生命力。这样的人是野蛮的、原始的。男人中很少有这样的人……女人中很常见。那种迸发出的力量可以消灭与其截然不同的灵魂,比如彼得。您和她说话时感觉到这种力量了吗?就像来自撒哈拉和阿拉伯沙漠地带的干热风或一股激流。”

“我只是和一个女人在说话,”我说,叹了口气,“和一个女人,一个内心拥有强大力量的女人。”

“是的,女人是以另一种方式感知彼此的。”他从容地说,“我尊重这种力量,而且惧怕它。我现在开始钦佩彼得。您试想一下,十数年来他要以多大的力量去对抗,需要怎样做才能从这种看不见的危险力量的缠绕之中解脱。因为这个女人想要一切,这您是知道的。她不要住在后街,住在小巷子里两个房间的小公寓里,穿着银狐大衣和不时三个星期的度假,秘密地和她的情人在一起……这个女人要的是全部,因为这不是一个虚假的女人,她是个真正的女人。您没发现?”

“是的,”我说,“这个女人,还宁愿戒斋。”

“她做了什么?”他问,这次他感到惊讶了。

“她这样说的?”他拉长了声音说,“在东方有这样的事情,这是意愿传达的一种形式。”他爆发出一阵焦躁又沮丧的笑声,“当然,阿尔多佐·尤迪特是更危险的一类。因为有些女人可以带着出去吃晚饭,带到奢华的地方去,在那里吃龙虾,喝香槟,这些女人是无害的。同时有另外一种类型,她们宁愿禁食……这些女人是危险的。我担心,任何干涉都是多余的。她已经开始疲惫了……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几年前,我感到,你们命运的星象图已经改变,一切变得平淡和腐朽……因为生命中不仅仅有洪流,不仅仅有野性力量……还存在其他。惯性定律仍然占主导地位。要尊重这个定律。”

“我无法尊重,”我说,“因为我不想这样生活。我不了解阿尔多佐·尤迪特,我也无法评价我的丈夫过去和现在对她意味着什么,此刻有多么危险我一无所知……我无法相信,有某种激情,被压抑着的火焰和烟雾,终其一生在一个人的灵魂中持续燃烧,就像地下之火,就像矿下之火……也许,存在这种东西;但是我相信,生活最终会熄灭这些火焰。您不这样认为吗?”

“是的,是的。”他说,分外地快速和从容,同时凝视着他的香烟的火花。

“我看出来您不相信。”我继续说,“好吧,也许我错了。也许某些激情比生命、理想、事件更为强烈。它们会烧焦一切,燃尽一切?……可能吧……那么就让它们更强悍吧。不要隐匿起来,而是爆发吧。我不想把我的家建立在斯特龙博利火山[23]脚下。我想要和平、宁静。我不后悔所发生的一切。我的一生彻底失败了,这样下去让人无法忍受。我的内心也有力量,我也能等待和渴望,不仅仅阿尔多佐·尤迪特能做到。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禁食,而且晚餐吃着蛋黄酱拌冷鸡肉,配着沙拉……这种无声的对决必须结束。您是他的一个帮手,因此我和您交谈。您认为彼得还和这个女人有关联吗?”

“是的。”他简短地回答。

“那么他不是真正和我有关系。”我大声、镇静地说,“那么让他做些事情吧,和她结婚吧,或者不和她结婚,和她一起毁掉一切或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从此心平气和。我无法这样生活下去……我对那个女人发誓,在彼得面前保持沉默,我要遵守诺言。但是我不会生气,如果您什么时候……不久,在最近几天里……谨慎地,或者不那么谨慎地,和他谈一谈。您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