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第4/8页)
“我笑?”国务卿说,“我笑什么?”
“好极了,”总统推开了面前的盘碟,“笑完了就能谈正事儿了。你还有别的文件要念吗?”
国务卿的秘书凑过身来:“先生,需要我把其他文件取来吗?”
“文件?”国务卿说,只见那一头银发再次愤然直立,“我他娘的要那些文件做什么用?就这三个星期里我每天每夜脑子里想过别的事吗?”
“很好,很好,”总统说,“能否劳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回顾一下,以防万一 ——保不齐我又忘了点啥。”
“总统阁下若能忘掉点啥,那您可真是个幸运的人。”国务卿说。他从晨袍口袋里掏出一副钢架眼镜,但他戴上眼镜并不为别的,只为再一次头发竖得像鹦鹉似的怒视总统。“这个人,魏德尔……维达尔 ——甭管叫啥名儿,总之他和他的家族……或者说宗族 ——甭管他的什么人,声称以这条有争议的河为界,西边的密西西比全部土地都归他们所有。噢,土地证合法,没问题:他那从新奥尔良来的法国爸爸把一切都给办妥了……嗯 ——问题是他家那块儿或者说他那种植园那块儿对面是三百英里内唯一的浅滩。”
“这些我都知道,”总统不耐烦地说,“不用说,我现在深感遗憾 ——那地方竟然有路能过河,可除此之外我看不出…… ”
“他们也一样,”国务卿说,“直到那白人出现。”
“啊…… ”总统恍然大悟,“是那个被谋…… ”
国务卿胳膊一抬,举起一只手。“且听我说。那白人同他们一起待了一个月左右,表面上是在打猎,白天总不见人影,不过实际上很明显他是在踩点,确认附近没有别的河滩。他压根儿就没带回来什么猎物过。要我猜,他们恐怕还乐呵呵地笑他笑个不停呢。”
“的确,”总统说,“魏德尔肯定觉得特别好笑。”
“……维达尔 ——算了,叫啥都行,”国务卿尤显急躁地说,“他好像连自己叫啥名字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你接着往下讲,”总统说,“那河滩怎么了?”
“好——后来,过了一个月,有一天,那白人提出要买下魏德尔家的一些土地 ——魏德尔,维达尔 ——该死,该…… ”
“就叫魏德尔好了。”总统说。
“……向魏德尔买。他要的地不多,大小就跟这间屋子差不多,维 ——魏德尔开出约莫十来个价。那人可绝不是为了什么‘用益权 ’,这你明白;毫无疑问的是,魏德尔二话不说就会答应把地给他,或者索性当成丢刀子游戏的赌注,总之用什么法子都成,而且很显然那些人里头还没人想到那白人想要的小一块地正是那河滩唯一的出入口。不消说,这交易持续了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倒成了消磨时间的办法了,下午、晚上本就闲得慌,正好有点事干,看热闹的人见着那其乐融融的场面是一片发自肺腑的欢声笑语,想必笑得挺开怀 ——尤其是那白人照魏德尔报的价付钱的当儿;后来,见那白人顶着太阳围着自己的地皮扎篱笆时,他们绝对笑得更过瘾。可这时候仍然没人意识到那白人预谋拦住这口子的 ‘良苦 ’用心。”
“是了是了,”总统心急地说,“可我还是没明白…… ”
国务卿再次举手,模样颇具威仪,示意总统继续往下听。“不光你不明白,他们起初也不明白,一直到有旅人过路要穿过那河滩时才如梦初醒。那白人在那儿设了个关卡,收起过路费来了。”
“噢——”总统说。
“正是如此。所以当他们远远望着那白人优哉游哉地坐在树荫底下,必定觉得这事儿有趣极了。他把一只鹿皮口袋绑在一根长杆上,让过路的人往里头丢硬币,那大门也建得颇费心思,门上系着根绳子,连着那独间小宅,他连屁股都不用挪,拉拉绳子便能开门关门。就这么着,他开始敛财聚富,积累家产——那栋房子自然也包括在内。”
“啊——”总统说,“这下快说到点子上了。”
“没错。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了。后来,好像是那白人的马和那外甥的马赛了一场,赌注是河滩和那收费站边上一千来亩的土地。那侄子的马输了。当天夜里…… ”
“啊——”总统说,“我明白了。当天夜里那白人就被谋…… ”
“还是说 ‘死了 ’为好,”国务卿一本正经地说,“因为那代理人在报告中便是如此措辞,尽管他在一份私人通信中提及那白人的死因似乎是颅骨开裂。不过这无关紧要。”
“当然,”总统说,“有关紧要的正堵在白宫那儿呢。”到目前为止,那些印第安人已经在白宫门口驻扎了整整三个星期;自打深秋的那一天,契卡索代理人现身并着手调查那白人的死因之时起,一众男男女女、儿童,加上黑奴,便坐着慢腾腾的大车开往首都,走了足足一千五百里路。这一千五百里的路走得可不易:他们穿越严冬的沼泽、冰冷的河流,翻过东部大陆没有道路的山脉;那个心宽体胖的混血土霸王作为一族之长领导着他们,一路上都在马车里打瞌睡,他的外甥坐在他身旁,一只戴满戒指的大胖手从又脏又黑的织纱下面伸出,搭在外甥的膝头,赋予他指挥一切的权力。“那代理人为何不拦住他?”总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