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司特卢的女修道院院长(第26/37页)

虞耳死了的消息宣布以后,她不问世事,隐居了半年。无可挽救的不幸和长期的无聊已经使她的心灵麻木了。第一个唤醒这个心灵的感觉的,就是虚荣的感觉。

没有多久,院长死了。依照习惯,红衣主教桑提·古阿特卢虽说高寿九十二了,还是拜访修道院的保护人,他呈上一张名单,上面是三位女修士的名字,教皇应当从里头选出一个院长来。必须有特别重要的原因,圣上才看名单上面末两个名字,平时只是拿笔画掉这末两个名字,任命就算决定了。

传达修女的旧门房,按照海兰的吩咐,现在成了新修建筑的厢房的最后一间。从前虞耳的血洒过的夹道,现在成了花园的一部分。窗户离地两尺多高。有一天,她站在窗口,眼睛牢牢盯着地面。继承院长职位的名单,红衣主教已经开出,几小时以来,大家已经知道是谁:这三位小姐正好走过海兰的窗户。她没有看见她们,自然就没有能够对她们行礼。三位小姐中间,有一位恼了,提高声音对另外两位道:

“可真好样儿啦,一个住读生把房间摊在公众面前!”

这话惊醒了海兰。她抬起眼睛,遇到三对恶意的视线。她不致敬,索性关了窗户,向自己道:

“好,我在修道院做绵羊做够分儿啦,哪怕单为城里好奇的大爷们换换消遣,也该做做狼啦。”

一小时后,她打发一个底下人做信差,把下面这封信送给母亲。母亲十年来住在罗马,为自己赢得广大的信誉。

极可尊敬的母亲:

每年我过生日,你送我三十万法郎;我在这里乱花钱,虽说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可也并不因之而就不是乱花钱。你对我的种种好意,很久以来,你不再向我表示了,可是我知道,我有两种方式可以向你证明我的感激。我绝不结婚,不过我倒喜欢做这个修道院的院长。我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们的红衣主教桑提·古阿特卢呈给圣上看的名单,上面的三位小姐是我的仇敌;不管是谁当选,我将来一定事事受气。应当送给谁,就把我的生日礼送给谁;先让任命迟半年公布;今天管事的是修道院的总监、我的心腹朋友,这样一来,她先乐疯了。这对我已经是一个幸福的源泉:对你的女儿来说,难得用上“幸福”这两个字。我觉得我的想法狂妄;不过,万一你看有机会成功,三天以内,我就戴白头巾,我在修道院住了八年,没有到外面睡过一夜,有权利要求豁免半年的。特许状会下来的,值四十埃居。

我年高可敬的母亲,我恭恭敬敬……(等等。)

这封信让堪皮赖阿里夫人开心死了。收到信的时候,她正深悔把柏栾奇佛尔太死了的消息让女儿知道;女儿忧郁到了那种地步,她不知道怎么样才结束得了。她预料会出岔子,简直担心女儿会想到去墨西哥,看看柏栾奇佛尔太谣传遇害的地点;那样一来,她很可能在马德里打听到李萨辣大队长的真名实姓。另一方面,女儿信上的要求,是世上最困难,简直可以说是最荒唐的事。一个女孩子,又不是女修士,而且只是由于一个强盗的疯狂的激情才出了名,说不定她还爱这个强盗:这样一个女孩子,竟然受命做一个修道院的首长,而罗马的王公在这里全有亲戚!不过,堪皮赖阿里夫人心想,据说没有打不得的官司,没有打不赢的官司。维克杜瓦·卡拉法在回信中给了女儿一线希望,一般说来,女儿有的只是一些荒唐的愿望,而事后对这些愿望又很容易生厌。和卡司特卢的修道院有来往的,不问远近,维克杜瓦·卡拉法全去打听,赶到黄昏,她知道好几个月以来,她的朋友红衣主教桑提·古阿特卢就很不开心:他想把他的侄女嫁给本文常常说起的法柏利斯爵爷的长子奥克塔夫·考劳纳。爵爷对他推荐的却是他的次子劳伦佐,因为,那不勒斯国王和教皇最后意见一致,对法焦拉的强盗作战,使他的财产受到了意外损失,所以,为了补救起见,他的长媳必须给考劳纳家庭带进六十万皮阿斯特(三百二十一万法郎),然而红衣主教桑提·古阿特卢,就算用最可笑的方式取消他所有其他亲戚的继承权,拿得出来的也只有三十八万或者四十万埃居。

当天黄昏,还有一部分夜晚时间,维克杜瓦·卡拉法请了老桑提·古阿特卢所有的朋友帮她证实这话真不真。第二天,才七点钟,她就去拜望老红衣主教。

她对他说:

“大人,我们两个人全上了年纪;我们用不着自己骗自己,给不漂亮的事取些漂亮名字。我来,有一件荒唐事同你谈,我能为这事说的话,就是它还不怎么可憎;不过,我承认,我觉得这事滑稽无比。在奥克塔夫·考劳纳和我女儿议婚的时候,我对这年轻人起了好感,所以,他结婚那一天,我有二十万皮阿斯特的田地或者现银给你,请你转交给他。不过,像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寡妇,居然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就该让我女儿海兰做卡司特卢的院长才成。她现在二十七岁,从十九岁起,就没有在修道院外边住过夜。这样,选举就得迟半年举行;事情是合教会法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