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诺瓦的转变

王卫新 译

卡尔·欧根闻名于世的奢华驻跸把雅可布·卡萨诺瓦1吸引到了斯图加特,可是这个相信自己运气的人在那里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尽管就像在世界的每个城市一样,他很快又见到了一大帮老熟人,其中有威尼斯女人加德拉——公爵以前的情人,他还在友好的男女舞蹈家、音乐家和女演员的聚会上度过了几天轻松愉快的时光。他觉得在奥地利公使那里,在宫廷里,甚至在公爵本人那里,肯定会受到款待。可是这个轻浮的人和几个军官还没搞熟,就在一天晚上和他们一起去找女人。他们又赌钱又喝匈牙利葡萄酒,寻欢作乐的结果是:卡萨诺瓦输掉了四千金路易2,丢失了贵重的表和戒指,只得沮丧地让人用车送回家。从此,他交上了恶运。这个莽撞的人甚至发现自己在丢失了全部财产后,已处于被强迫送到公爵的军团里去当兵的危险之中。于是他觉得该溜了。他曾因从古威尼斯元首宫殿里的铅皮屋顶监狱中逃跑而出名,这次又机智地逃脱了对他在斯图加特的监禁,甚至救出了他的箱子,并经图宾根到了安全的菲斯滕堡。

他在那里的旅店里歇了下来。旅途中他已找回了自己的沉着冷静,这件倒霉的事毕竟使他大大地醒悟了。他感到自己的钱财和声望都受到了损失,在自己对幸福女神的盲目相信中感到失望,并在没有旅行计划和准备的情况下,连夜上了路。

尽管如此,这个机灵的人丝毫没有给人留下他曾遭到命运打击的印象。在旅店里,他凭着自己的衣着和举止,享受到了头等旅客的待遇。他戴着一只镶嵌宝石的金表,吸鼻烟时一会儿嗅嗅金烟盒,一会儿嗅嗅银烟盒,他穿着极其华美的内衣、薄丝袜和荷兰镂空织物,他的衣服、宝石、镂空织物和饰物刚刚给斯图加特的一个内行估过价,价值为十万瑞士法郎。他说的不是德语,而是一口道地的巴黎话,举止像一个富有、挑剔而又友善的旅游者。他要求不少,不过无论付酒账还是给小费都不吝啬。

他经过匆匆忙忙的长途跋涉,晚上到达了目的地。在他洗脸,扑粉时,他预订的一份美味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这份晚餐再加一瓶莱茵葡萄酒,帮他舒适而飞快地度过了这一天剩余的时间。吃完晚饭他早早地上了床,睡得又甜又香,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现在他总算把事情搞顺当了。

他边穿衣服边吃早饭。吃完早饭,他按铃要了墨水、书写工具和纸。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很有礼貌的漂亮姑娘,把他所要的东西放在桌上。卡萨诺瓦彬彬有礼地表示感谢,开始他用意大利语,后来又用法语,而这个漂亮的金发姑娘这两种语言都懂。

“您不可能是女侍者,”他认真而又友好地说。“您肯定是店主的女儿。”

“您猜对了,先生。”

“没错吧?我很忌妒您的父亲,美丽的小姐。他是个幸运的人。”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毫无疑问。他每天早晚都可以给最美丽、最可爱的女儿一个吻。”

“哎呀,尊敬的先生!他从来就不吻我。”

“他这样不公平,令人遗憾。要是我就会去感受这种运气。”

“您真叫我难为情。”

“这孩子!我的样子像唐璜吗?按年龄我能做您的父亲了。”

说着他抓住了她的手,又继续说道:“在这样的额头上印上父亲的吻,不能不说是一种极其动人的运气。”

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前额。

“请允许一个本身是父亲的人这样吻您。另外我还要欣赏您的手。”

“我的手?”

“我吻过许多公主的手,这些手与您的手无法相比。我以人格担保!”

同时他吻起她的右手来。开始他轻轻地、极其尊敬地在手背上吻,然后把手翻过来,吻脉搏处,接着逐个地吻手指。

满脸通红的姑娘突然大笑一声,半开玩笑地行了一个屈膝礼,离开了房间。

卡萨诺瓦笑眯眯地坐到了桌子前。他拿了一张信纸,用轻柔优雅的动作写下了日期:“一七六〇年四月六日,菲斯滕堡。”然后他开始思考。他把信纸推到一边,从天鹅绒背心口袋里抽出一把银制梳妆小刀,修了一会儿指甲。

随后,他飞快地、很少停顿地写着一封行文流畅的信。信是写给斯图加特那几个使他深陷困境的军官的。信中他指责他们在他的托考伊甜酒中放了麻醉饮料,以便在赌钱时欺骗他,并使他听凭妓女们抢劫他的贵重物品。信的结尾他发出了果敢的挑战。他们可以在三天之内到菲斯滕堡来,他等着他们,愉快地期待着在决斗中射死他们三个,以使自己在欧洲声望倍增。

他把这封信复制了三份,分别寄往斯图加特。正在这时,有人来敲门。又是店主那漂亮的女儿。她说要是打扰了他的话,请他多多原谅,她说刚才忘了把沙桶一块拿来了。喏,现在把它拿来了,请他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