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就是内森·祖克曼』(第4/19页)

三月,他搬进了位于东第八十几大街的新公寓,这样他就用大半个曼哈顿把自己同劳拉那充满使命感的热情以及道德声望给隔开了。

来电查询结束之后,在他开始写邮件之前,祖克曼拿出电话号码簿查找一个叫“马丁·帕泰”的人的电话号码。号码簿上没有列出,他也没有在常用目录和分类电话簿里找到“帕泰出品公司”的号码。

他又拨通了来电查询服务专线。

“罗谢尔,我想查找女演员盖尔·直布罗陀的电话。”

“她真走运。”

“你有娱乐圈里人的电话簿吗?”

“我这里应有尽有,祖克曼先生。我查查看吧。”当她又出现在电话那端时,她说:“没有盖尔·直布罗陀,祖克曼先生。最沾边的人我查到的是罗伯妲·普利茅斯。您确定那是她的艺名不是她的本名吗?”

“我听着不像是本名。但现在好像真名都取得像艺名了。她最近演了一部撒丁语的电影。”

“稍等,祖克曼先生。”可是,她再回复电话时,还是一无所获。“我在哪儿都找不到她。您是在哪里遇见她的啊?聚会吗?”

“我从没见过她。她是我朋友的朋友。”

“明白了。”

“他告诉我她曾是《花花公子》的‘月度女郎’。”

“好的,让我试试这个。”然而她还是没有在模特列表中找到一个叫直布罗陀的人。“把她的外貌描述给我听吧,祖克曼先生。”

“不必了,”他说,然后挂了电话。

他打开目录,翻到“珀尔马特”,里面没有“马丁”。被列出的十六个其他珀尔马特中,也没有居住在东第六十二大街的。

邮件。邮件时间到了。你无端激动,列表中无疑列着“撒丁岛公司”。当然没有理由要去查看,但也没有理由要逃避啊。不要再逃避了。以上帝之名,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呢?不要觉得些许关注就是对你隐私的冒犯、对你自尊的玷污——更糟的,对你生命的威胁。甚至你也不是什么大名流。不要忘了,在这大半个国家,在这大半个城市,即使你拿着写有你名字和你不愿公开的电话号码的广告牌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在乎你。就算在作家圈里,即使是在那些称得上严肃作家的圈子里,你也不是什么大牌。我不是指责你因为这次变故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说出名,甚至在这个时候出名有一点点臭名昭著的感觉——当然只有一点点,如果跟查尔斯·曼森(1)——甚至是和米克·贾格尔或者让·热内(2)比起来……

邮件。

他觉得,与其用邮件来开始他的一天不如用它来结束自己的一天,这样他才有可能干些活;当然他如果真想干活,最好全然对邮件视而不见。然而,在他变成街那头殡葬所里死尸的一员之前,他又怎能视而不见,又怎能不再去想,又怎能企图逃避呢?

电话响了!劳拉!他在三天里给她留了三条留言,但却石沉大海。可是他确定那是劳拉打的,打电话的人必定是劳拉,她也和他一样孤独和失落。然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让来电服务那边接了电话,然后轻轻地拿起了听筒。

罗谢尔不得不三番五次请来电的人说得更清楚点。祖克曼默默听着,也听不太懂。是那个追着采访他的意大利人,还是急着要他做广告的那个鲱鱼卷大王?一个想学动物说话的人,还是一个想学人说话的动物?难以断定。

“请您再说一遍,”罗谢尔说。

要和祖克曼通电话。有急事。快转接。

罗谢尔请他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

快转接。

她又一次询问了姓名,通话断了。

祖克曼说话了。“喂,我在。到底怎么回事儿?”

“哦,您好,祖克曼先生。”

“刚才怎么回事儿?你知道吗?”

“可能就是个变态狂吧,祖克曼先生。我觉得没必要担心。”

她上过晚班,她应该知道的。“你不觉得是什么人想隐瞒自己的嗓音?”

“有可能。或者这人正在吸毒,我觉得不必担心,祖克曼先生。”

邮件。

今晚有十一封邮件——一封来自安德烈西海岸事务所,十封(依然是日均数)被装在一个大信封里,是出版商转寄来的。这十封信中,有六封是寄给内森·祖克曼的,还有三封是寄给吉尔伯特·卡诺夫斯基的,剩下一封由出版社特意转交,收信人草草写着“犹太人之敌”,这封转寄的信还没被拆封。收发室那帮家伙真是聪明得不得了啊。

最吸引人的是那种标着“内有照片,请勿弯折”字样的信,可是这一捆信里没有一封。他目前为止已经收到了五封那样的信,最有趣的还是第一次收到的那封。那封信来自新泽西的一位年轻小秘书,她寄了张自己的快照,穿着黑色内衣,斜倚在一片利文斯顿她家后院的草坪上,正在读着约翰·厄普代克的小说。画面一角上有辆翻倒的三轮脚踏车,好像暴露了她在所附履历中所声称的单身状况不实。可是用他看《简明牛津英语词典》时的放大镜检查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发现照片上的这玉体有任何生过孩子或有丝毫世间烦恼的迹象。会不会是三轮脚踏车主恰好骑经此处,又恰好匆匆下车,被叫来按下快门呢?祖克曼大半个上午断断续续地把玩这张照片,然后他把信转寄到了马萨诸塞州,还附了张纸条,询问厄普代克是否可以友好地邮回误寄给他的祖克曼书迷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