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3页)

火苗变红了,随着一声轻响变得更亮。“嗯嗯……”我吸了一口,带着解脱感向后退了一步,“谢谢。”

“很好。”他满意地看了烟圈一眼,接着把包装纸揉成一团,径直丢入我们身后的垃圾桶里。

“但是,哈米——”

打火机仍然闪着光,像是在夜间航行的信号灯。“什么?”他问。

“这是你最后一根了。”

“所以,”他迅速又潇洒地用剪刀手从我手里抽出那根香烟,“我们会一起抽它。”他直接吸了两口,第一口吸得很猛,第二口短一些,“Beseder?”

他知道几个希伯来词和短语:Beseder(好的),Balagan(混乱)。他在我们走路时又说起几个:“把那个给我。”“早上好。”“你好吗?”我在他突然开始哼一首很老的广告歌时大笑出声。他哼道:“Ze tov, ze Osem!”

见我没有回应,他重复道:“Beseder?”这让我更加混乱了。我不确定他在问什么。我迟疑地盯了他一会儿,我们的视线紧紧地黏在了一起,像是那两根捏着香烟的手指,灰色的烟圈在风中盘旋上升。

“当然。”我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把手拿开,“它是你的。”

“但现在它也是你的了。这儿。”

“那么,就一起吧。”

“嗯,一起。”

我们从二十七街走回百老汇,继续向布鲁克林的地铁站走去。这一部分的百老汇更像是一个批发市场,不那么适合游览。这里的商店都相对平民,卖一些廉价的衣服、球鞋、假发和女士皮包。我们停在一家小面包房门前,买了两杯拿铁和一些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椒盐卷饼。在这之后,那个话题莫名其妙地又出现了。

“你得试试,”我说,“真的,一旦你有机会。”

他吃惊地大笑:“什么,潜水?”

“听着,”我把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它真的很美妙。”

他挑起眉头:“有些关于我的事情。”他像我一样把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我有三件事不知道怎么去做。”

“只有三件?那还不坏嘛!”

“三件男人应该知道的事情。”

“应该?”

“是的,一个男人该知道怎么开车,但我不会。我从没开过车。”

“Walla?”我表示惊讶。

他咧开嘴笑了,就像我之前说阿拉伯语“walla”或是“achla”时那样。

我竖起自己的拇指,开始计算他的缺点:“你不会开车。”

“我不知道怎么开枪。”

无意之中,我的拇指和食指摆出一个孩子气的手枪造型:“好吧……”

“还有游泳,我不会游泳。”他看到我的脸拉了下来,“我是在希伯伦出生和长大的,”他像是在道歉似的说道,“那儿没海。”

“我知道,但是……”

“然后,我们就搬到拉马拉了,那儿也没海。”

“没错,但是加沙呢?”我发出有些烦人的高声尖叫,“你们在加沙有片海!”

他疲倦地笑笑:“加沙那片海?”他接着列举了IDF从西岸到加沙地带设下的重重关卡:一大堆许可证,还得等上好几个月。“我,从我是个孩子开始,”他说,看上去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只去过海边三次。我只去过三次。”

在几步之后,他意识到我停下了脚步。所有我说过的话,那些兴致高昂的喋喋不休,那些带着兴奋的提问。“哈米,我……”我欲言又止。

“Nu,拜托,”他浅笑着伸出手,“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把你扔到海里去的,我们走吧。”

我们安静地走了一阵。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我们的脚步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那空洞的“砰砰”声一次次地敲击在人行道上。

“但是,总有一天,你知道,”他以令人惊讶的高涨情绪说道,“总有一天,它会变成大家的海,然后我们会一起学习怎么在里面游泳。”

“一起?”

“是的,一起。”然后,他似乎突然又不确定了,开始掏自己的大衣口袋,“我去……”

“一起去哪儿?你在说什么?”

“等等,等一下。我的钥匙,我找不到我的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