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第27/38页)

我的朋友,这就是德·沃尔玛先生简单而真实的性格特征,是我与他生活在一起之后所亲眼目睹的事实。我第一天看到他是什么样,现在仍旧还是那个样,没有丝毫的变化,这就使得我可以认定,我已经把他观察得很清楚了,没有任何我所没有发现的东西,因为我看不出他会说一套做一套而又不露出破绽来的。

根据这些情况,您可以事先回答您自己提出的问题了。我有这么多幸福的理由[13],要是您还不相信我很幸福的话,那您就太鄙视我了。

长期以来,一个把我弄得糊里糊涂的问题,也许现在仍旧让您颇为糊涂的问题就是,我们把恋爱看做是美满姻缘的必不可少的条件。我的朋友,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只要为人忠厚老实,品德很好,在某些方面志趣相投,地位和年龄虽有差异,但性格和脾性相合,就足以使两个人结为夫妻;有了这些,这种结合必然会产生一种非常温柔的爱来,尽管那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爱情,但其甜蜜程度并不因此而减少,而且这种爱只会更加的持久。爱情往往伴随着一种持续不断的忌妒心理或患得患失的感觉,这对于夫妻关系来说是很不适合的,因为夫妻关系是一种快乐与宁静的状态。两个人结为连理,并不是为了只想着彼此眷顾,而是为了共同履行公民生活的义务,为了勤俭持家,教育好孩子。而情人们眼里只有他们自己,总是只关心自己,他们所知道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相互间的爱情。对于夫妻来说,光这样就不够了,他们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没有任何一种激情能像爱情那样使我们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情欲幻想的:人们把情欲的强烈错以为是一种情欲持久的象征;心中充盈着极其甜蜜的情感的人,可以说是在以为这种情感会延续到未来,以为只要这种爱在持续,双方的爱情就绝不会终止。但是,恰恰相反,正是情欲的强烈在消耗着爱情;它随着青春一起消退,随着容颜一起消失,随着年老而灰飞烟灭;自从创世以来,人们还从未见过有两个情人白发苍苍仍彼此恩爱如初的。因此,情人们应该考虑到迟早会不再彼此崇敬、关爱的;到那个时候,你所崇拜的偶像垮了,相互间便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各人都在忐忑不安地寻找自己曾爱过的人的样子;由于寻找不到,便冲着情人现在的模样发火,过去把情人看得美若天仙,今天却视之为丑陋不堪。拉罗什富科说:“有极少数的人在彼此不再相爱时,对过去的曾经相爱并不感到羞愧。”[14]激烈的恋情之后,接踵而至的是厌烦,继而是冷淡,直至厌恶,互相嫌弃,由情人时期的如胶似漆到结为夫妻后的双方反目,互为仇敌,这是多么的可怕呀!我亲爱的朋友,我一直觉得您非常可爱,而且是过于可爱,以致我无法保持清白之身和心灵的平静,可是,我一直只把您看做恋人:如果您不再是恋人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即使爱情不再,您仍将留有美德,这一点我承认,但是,这样就足以让您在一种您心中企盼而不得的结合中幸福吗?有多少有道德的男人,最终不都成了让人忍受不了的丈夫了吗!在这个方面,您知道得跟我一样多。

就德·沃尔玛先生而言,没有任何的幻想在让我们彼此迎合对方:我们彼此以真实面目看待对方;把我们结合在一起的感情绝不是心中那种盲目狂恋的情欲,而是两个诚实而理智的人持之以恒、忠贞不贰的依恋之情,他们注定要共同度过余生,他们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满意,并竭力地要使得这种命运变得对双方都很美好。即使别人专门训练我们这么结合在一起,似乎也不会搞得这么成功的。如果他的心同我的心一样温柔多情,那双方那么多的殷切之情有时候就不可能不发生碰撞,非要吵架不可。如果我跟他一样的平静如水的话,那么我们之间就会冷淡生分,相处起来就有隔阂,就没有这么惬意和甜蜜了。如果他压根儿就不爱我,那我们一起生活就会很难受;如果他太爱我,那我会觉得很烦。我们双方对对方都做到恰如其分;他启迪我,我激励他;我们在一起互相取长补短,似乎我们是命中注定要结合成一个心灵,他有意愿,我有意志,相辅相成。他年岁稍许大了点,但也并非不无好处,因为,以我当时所受到的激情的折磨而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年纪较轻,也许我会勉为其难地嫁给他,那么,这种厌恶心情也许就会使我心中所发生的那种可喜变化难以实现了。

我的朋友,上苍启迪了父亲们的善良愿望,使孩子们的顺从得到了回报。上帝作证,我这么说并非在气您。我一想到要让您对我的命运完全放心,便觉得还要再对您说上几句。当我怀着先前对您的那份现在仍旧怀有的感情,我还有着为自己选择一个丈夫的自由和主动权的时候,我请肯于启迪我并深知我心的上帝为我作证,我选择的并不是您,而是德·沃尔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