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8页)

除了阿布特先生,跟我一起旅行的还有费瑟斯通夫妇。费瑟斯通先生持有好几艘布里斯托尔奴隶船的股份,是一个红脸大孩子。费瑟斯通太太则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因为贩卖奴隶的钱才嫁给他先生的,说来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她好几次朝我暗送秋波呢。有人说旅行会让男人的品行松懈,也不知道会给女人带来什么效果?让我们拭目以待。

明天早上我们又要上路了,我估摸着从现在起,情况会越来越不方便,当然啦,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回到巴黎,或者更确切地说,阻止我回到英格兰,但我还是打算有始有终,完成这趟旅程。至少到时候我还能讲讲故事,尽管没有孙子会听我讲这些事。

昨晚我做了个梦,还梦见了你,你穿着妈妈的一件旧衣服,就是那件灰色的,你还记得吗?我醒来时,还激动了好一阵儿。我不由得在想,不知父亲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是否快乐?你快乐吗,亲爱的妹妹?

我的下一封信将会从寒冷的波兰寄出。代我向老艾斯丘问好。在祷告的时候记得我。

朱利叶斯

朱利叶斯·莱斯特雷德牧师致艾斯丘先生

11月8日 彼得哥什

亲爱的艾斯丘:

我相信黛朵已经将我这次旅行的事告诉你了。我离开时她很不高兴,怎么也猜不透我的心思。她指责我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只顾自己快活。我觉得她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我也希望身为老朋友的你不要对我太苛刻。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怎能担负起这样的职责?也许,一名对法律没有信心的人仍然可以继续当律师,也许,一个认为自己参加的是非正义战争的士兵仍然可以继续作战,而一个没了信仰的神职人员是没有办法领受圣职的。我知道,我的朋友,你现在肯定在摇头,认为情况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英格兰起码有半数神职人员将会辞去职务。有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即便没有信仰,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这难道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吗?真是一个狂妄自大的时代。

对了,狗儿怎么样了?今年,你那些可爱的母狗保管会把野兔吓得够呛。想来艾斯丘小姐身体安康吧。前几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和当地的一群士兵对峙,虽然我没有表现出来,但我一度担心有生命危险。当时我们在一家小旅馆过夜,我在旅馆后面的墙边小解,他们走了过来,真是一群丑陋的魔鬼。最后我塞了一些钱给他们,那群家伙才走了。这个国家非常穷,农民都穿着树皮做的鞋。我们下一站是波罗的海的但泽,希望在那里听到那些奔赴俄罗斯的医生的消息。马上要变天了,我得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斗篷。请帮忙照顾我的妹妹,她不习惯一个人独处。

你满怀感激、谦卑的仆人

朱利叶斯·莱斯特雷德

莱斯特雷德牧师致黛朵·莱斯特雷德小姐

11月 卡苏比亚

亲爱的黛朵:

我们马上就要抵达波罗的海沿岸的但泽市了,阿布特告诉我,那是一座繁华的商业城市,不少苏格兰人在此定居。这里的土地虽然肥沃,却十分贫穷,比法国要差不少,但这里的人们似乎没怎么受压迫。这里很冷,风自俄罗斯迎面向我们吹来。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借着烛光读《赣第德》,无奈我的背实在动弹不得。有好几分钟,我压根儿就动不了,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儿,到时候,一个没有信仰的神职人员客死在波兰的一间小旅馆里,想来这就是我阅读伏尔泰受到的惩罚。那是阿布特的书。是他送我的礼物。他在日内瓦还见过伏尔泰本人呢。

本来希望借助旅行解决一些问题,但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那些问题还是如影随形,还得在一群陌生人当中忍受它们。把这些话当作箴言可好?抵达一座文明的城市对我们而言绝对是一大解脱。就连一向泰然自若的阿布特也因为最近两天的艰难跋涉气恼不已。我不想说他曾厉声呵斥费瑟斯通先生,那样子像极了一只轻声咆哮的大狗。试想一下,费瑟斯通的肉和骨头加起来起码能做成三个阿布特,你就会觉得阿布特的举动有多令人钦佩、有多滑稽了。而对于费瑟斯通太太来说,看到她的丈夫经常跟一个厉害的角色在一起太危险了。我相信费瑟斯通先生在那些奴隶贩子中间肯定是个风云人物,但在阿布特身旁,他活像一个气急败坏的泼妇。

我好像已经闻到大海的气息了,那是冰冷、绿色的大海。

你亲爱的哥哥

朱利叶斯·莱斯特雷德

哥尼斯堡是普鲁士公国的第一大城市,它惬意地卧在蔚蓝的天空之下。“赛尔维妈咪”啪嗒啪嗒地从泥泞的街道驶过。费瑟斯通的太太想要去购物。他们手挽着手,从旅馆出发了。牧师买了番泻叶和烟草,阿布特买了一顶精致的皮帽。费瑟斯通夫妇在同一个皮货商那里买了件皮大衣。“这件是女士的,这件是先生的——漂亮吧?另外那位先生,他也要一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