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村里的女孩儿们(第5/6页)

当未婚妻放假回家的时候,这种开小差的插曲就不再提起。于是每个傍晚,邻居从窗帘后偷看这对人儿各自从家出门,走向统一方向。他们还不敢走在一起,怕被人说失礼。一旦邻居们再也看不到他们,他们就手挽手地在成熟的玉米间卿卿我我。他们还在栅栏边耳语接吻,如胶似漆,直到暮色沉沉,女孩该回家了。

好姑娘必须在十点前回家。情侣们一年只有两周的幸福甜蜜,其他的时候全是空白和思念。这种煎熬不只有一年,有时要七八年。可怜的情侣们!

女主人们常说,女佣们从家里放假回来后的几天总是闷闷不乐、心不在焉。

这是自然,她们的思绪还和爱人在一起,距离下次见面简直遥遥无期。这时候女主人就要多些耐心和同情来帮助女佣们适应。至少有往来的鸿雁传书来寄托思念,年轻姑娘的心会从对过去的怀念转到对未来相聚的期待。

雀起乡的孩子们见到大人你侬我侬的机会不多。要是他们尾随着情侣,小伙子会举起拳头吓唬他们。孩子们还是乐此不疲。有一对年纪较大的情侣叫丘吉和贝斯,两人已经一起散了十多年的步,估计还要这样五六年后才结婚。贝斯四十岁左右,没法再给人家当女佣了,于是在家帮母亲收拾家务。贝斯的母亲是为数不多的蕾丝花边女工。丘吉是农场的帮工,健硕得可以轻松地拎起一袋小麦,强壮的他实际是个心很软的人。他住在附近的村里,每个周日都会来看贝斯。

贝斯的母亲终日坐在窗边绣蕾丝枕头,但是收入很少。虽然贝斯父亲的薪水和其他的男人一样,家里也只有一个女儿,可生活还是挺困难。据说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母女俩炒火腿片做午餐。母女俩一人吃火腿,一人用面包蘸火腿油,这样轮流了好久。

母女俩出门的时候,穿的是过时的披肩、软帽、短裙和白袜子,而村里其他人穿的是大衣、礼帽、长裙和黑袜子。旁人见她们周六去镇上买东西都忍不住发笑:母亲带着一把绿色的旧伞,贝斯挽着一个双层盖的篮子。她们都长着苍白的长脸。母亲每走一步脚抬得很高,落步时雨伞先着地,贝斯尾随其后,披肩的一角在她裙子后飘荡。爱开玩笑的人总说她们像“一头白色的老马带着马驹”。

每个周日傍晚,丘吉和贝斯都会出现。丘吉穿着他最好的浅灰的西装,系着粉红的领带,帽子上插着天竺葵或玫瑰。贝斯披着花呢的披肩,戴着黑色的小软帽,丝绒的帽带在下巴上打了一个蝴蝶结。他们挽着走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在离开邻居们的视线之前,丘吉的一只胳膊就搂过了贝斯的披肩。不过邻居们也懒得去看,因为这场景太熟悉。

他们总向公路方向走去,然后沿着公路走上一段,最后走回贝斯家。总有一群村里的孩子跟着他们,大约十几步远,随着这对情侣走走停停。“跟着丘吉和贝斯散步”成了周日晚上的最好活动。

一批孩子长大了,另一批就替补了上去。两人常常走一英里都不说一句话,即使偶尔出了声也是“好像下雨了”或“天真是热啊!”之类的话。究竟孩子们跟着两人有什么乐趣一直是个谜。两人也不讨厌孩子们做跟屁虫。他们有时友善地评论下某个孩子,丘吉出门前关花园门的时候还问周围的孩子“今晚还跟我们走不?”

他们终于结婚了。贝斯还是戴着花呢的披肩,这回后面跟着的是她的父母。他们一起走过田野和栅栏,走到教堂。新人的婚礼早餐吃的是香肠,之后他们就搬进了茅草屋顶的小房子,门前挂了只养了喜鹊的柳条鸟笼。

现在的情侣比丘吉和贝斯要求多得多,也比父母那辈要求得多。

当地有句话说“这世界每死去一个老人,就会诞生一个新生儿”。这句话若是准确的,村里就不会有新家。虽然村里多年没建新房,也没人搬进村,一些老人去世后就留下了空的村舍。

这些房子不会空置太久,总有小伙子要结婚。然后新娘的雇佣合同一到期,小两口就搬进了小屋。

这些新成家的夫妇的家展示了村子历史的新阶段。新家的家具虽然不如祖父母辈的坚实好看,其他设施对老一辈来说却是个进步。

村里的风俗是新娘用在外做活的积蓄买家具,新郎负责房子的室内装修、拾掇好菜园、再给猪圈里添几头猪。新娘买家具的时候会尽量买和主人家相似的家具。她们会买小的客厅椅,圆形的靠背,座椅垫是马毛或是美国产的备料。

小时候用的硬木温莎椅被丢到一边。理想的餐桌上铺着鲜艳的棉桌布,上面放着食物和餐具。餐具柜上陈列着主人和一起干活的人送的结婚礼物:一套精美的茶具、一个台灯、一盒银茶勺和一对猫头鹰样式的胡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