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被包围的一代(第6/7页)

这酒够让他们抛开忧愁,欢欣鼓舞一阵子了。每次他们的欢声笑语和断断续续的歌声飘扬在空中,都让那些喜好安静的主妇们震惊不已。

在阿莱斯太太的聚会上,没人优雅地用手勾着茶杯柄,也没人说话文绉绉。她充满了对男女之事的热情,所有的话题也围绕于此。但这讨论不下流庸俗,而是用一种生活本源的态度来讨论。

虽然没人讨厌阿莱斯太太,但她还是挑战了大家的审美和品味。她精力充沛、好心过度,喜欢把善意强加在别人身上,明明知道没人感激她,还是乐此不疲。

她对郡法院了如指掌,也不遮掩自己为什么对法院这么熟络。她被法院传唤,回来却得意洋洋仿佛是被请去远足一趟。她成功地说服了法官,说自己是个模范妻子和母亲,她之所以还不起债,是因为家里孩子多,她又是个慷慨的人。最后搞的债主十分懊丧。

村里另外一个独立于世俗之外的人是汉娜•阿什利。她的公公就是那个一直用壁田耕犁的人,还是个卫理公会派教徒。所以她和丈夫也都是卫理公会派教徒。她绝缘于村里一切的闲话和争端。她的房子和别人家不在一起,花园里也有自己的井,因而平日大家见不到她。

周日晚上,她家就成了教会的集会地,她平时的含蓄一扫而光,只要愿意来的都欢迎。当她听布道的时候,或者唱赞美诗和祈祷的时候,她双眼打量人群。那些和她对视的人都能见到她眼中爱的光芒。大家都觉得她是个虔诚的教徒,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她半句不好。

阿什利有个男孩叫弗雷迪,大概是埃德蒙的年纪,劳拉他们有时会和他玩。有个周六早上,每家每户这时候都在为周六的大扫除忙得人仰马翻:放了学的孩子在家里跑进跑出,有的在外面吵闹着做游戏。妈妈把婴儿绑到姐姐胳膊上,让姐姐带着去散步。婴儿的哭声和妈妈斥责淘气孩子的责骂声混成一片。

劳拉讨厌这种时候,她没法找个角落看书。待在屋外,还容易给抓去玩暴力或者无聊的游戏。所以劳拉决定去阿什利家找弗雷迪玩,她见到了一幅终生难忘的画面:

阿什利的家此时平和宁静一尘不染。墙壁雪白,桌子和地板被刷出浅黄色,炉子烧着火,炉栅映出深红色的光芒。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着砧板和擀面杖。弗雷迪帮妈妈做饼干,用饼干模子把揉好的面皮切成形状。母子的两张脸贴在一起,普通却让人觉得温暖。他们招呼劳拉进屋烤火的声音犹如天使一般,和外面的喧杂犹如两个世界。

这是对一个完全不同世界的惊鸿一瞥。劳拉把那静好安详的图景刻在脑海里。圣经里写的拿撒勒的家庭生活应该就是像弗雷迪一家这样的吧。

村里的女人们即使不用管孩子,有了大把空余时间,也从不在地里或菜园里干活。这里的男女分工非常严格明确,种菜属于男人的活。

维多利亚时期的思想影响了当地人,只要不在家里的活都不是女人分内的事。不过女人在园里种花是可以的,多数人家的房子靠近路边都有条狭长的花带。因为没闲钱买花籽和花苗,她们就用从邻居那拿来的根茎。花的种类不多,都是典型的村舍花园的经典品种:春天有桂足香、石竹花、黑种草和勿忘我;秋天有蜀葵和雏菊。还有熏衣草和野蔷薇丛;青莴在别处被称作“少年之爱”,这里却被叫做“老人”。

几乎每个花园都有玫瑰丛,花朵都是白色的。唯有老萨利家有彩色的玫瑰。别人家的都是传统“姑娘的红润”:白底玫瑰上有一抹粉红。劳拉不知道谁最早开始种这样的玫瑰,后来已经发展到每家每户都有。

除了种花,女人们还种了些香草:百里香、欧芹和鼠尾草用来烧菜,迷迭香用来调味自制的猪油,熏衣草来熏香最好的衣服,胡椒薄荷、薄荷、苦薄荷、甘菊、艾菊和芸香用来治病。

村民们特别重视甘菊的功效,喝很多甘菊茶预防感冒、舒缓神经和强壮身体。有产妇的人家总要准备一大罐的甘菊茶,随时准备让产妇喝。

苦薄荷配上蜂蜜用来治喉咙酸痛和咳嗽。

胡椒薄荷茶更像是一种奢侈品而不是药。只有在特殊场合才喝,而且盛在酒杯里。

除此之外,女人们还用薄荷油美容,尽管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有些年长的妇女用野生药草,当季收集,晒干备用。但是随着用野生药草的知识逐渐失传,大家最后都只用自己花园种的药草。

只有西洋蓍草是个例外,人人都大量采摘用来酿“草啤酒”。

这种自制的啤酒被酿好装在男人上工时用的茶杯里。女人和孩子站在储藏室旁渴了就喝。最好的西洋蓍草长在公路边。在干燥的季节,植物都吸满了白色的灰尘,酿出的啤酒都有些淡淡的乳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