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妇女时代(第6/14页)

和他的手织土布与民族主义、历史意识、他对甘地的尊敬同时存在的是——似乎有矛盾——对宗教的排斥。这种混合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激情,而维希瓦·纳特的激情展现在几本他主编的以四种语言发行的杂志上。他的妇女杂志特别成功。《妇女时代》是以英文发行的双周刊。它在十五年前创刊,抢走了几份较老的英文妇女杂志的市场。它目前的销量约为十二万本,是最畅销的英文妇女杂志。维希瓦·纳特认为他可以把销量提升到五十万本。

我想我从来没有看过印度的妇女杂志,我不认为它们有什么大不了。我知道这类杂志,知道其中几本的名称。我从来没有想到在印度它们会有一段独特的演变历史。一旦有了这个概念,我便明白,在一个仍然如此仪式化,有这么多教规与家法,大部分婚姻是由媒妁安排,冒险的机会与需要并不大的社会里,这是必然的。

我在孟买即听说过《妇女时代》。在人们口中,它的成功非比寻常。但是我碰到的人对杂志本身却瞧不上眼。它被认为粗俗而且落伍——虽然我后来在德里倒见识了主编破除传统与改革的使命感。这本杂志的非凡之处在于它找到了新的职业女性读者群。将难得的卢比花在一本英文杂志上的读者可能会被认为拥有社会与文化抱负,但是《妇女时代》的读者却并非如此,这是她们的一个奇特之处。这些读者对她们老旧、封闭的世界感到满足。

一本被《妇女时代》抢走市场的竞争杂志的主编说:“《妇女时代》幼稚透顶。它是印度第一本迎合这个新读者群的妇女杂志。”

她怎么界定这个新的读者群?

“她们现在有一点闲钱,拥抱消费主义。她们受过一点教育,但这教育受限于她们的传统思想及她们家族的旧信仰——一种非教育,一种学舌教育。”

孟买旅馆的书店根本不卖《妇女时代》。那个女店员表明了她压根儿不喜欢被问到这本杂志。我从人行道上的杂志摊贩处买了一本。我对它的第一印象是索然无味。要不是正在找它,我可能不会看到摆在那杂志摊上的它。它制作得很好,但不显眼,在上光的新闻纸封面上有个不吸引人的年轻妇女的脸庞:仔细化过妆但不具挑逗性,女人眼中的女人。而且要是不知道这本杂志的名声,翻阅过内页之后,我几乎记不住任何东西。

主要的文章有六页长,附有摆拍的彩色照片,谈的是关于“相亲”的话题。这是在一桩家庭安排的婚姻最终于敲定之前,男方家庭一伙人造访女方的习俗。阿修克——我在加尔各答认识的公司经理——就因为自己相亲的经验令他觉得十分难堪,决定不再做那种事。他自己追女朋友,自己求婚,不让他的家人插手。阿修克可以那样做,他可以照料自己。《妇女时代》的读者没几个有那样的条件,而且《妇女时代》对相亲的习俗有相当不同的态度。大部分婚姻是别人安排的,那篇文章的作者说。既然情况如此,那么相亲便是把女孩介绍给男孩的最好的方式,它也不像某些人所说的那么让人没有尊严。

事实上,那篇文章是一篇建议,把处理这种场合的最佳方式提供给女孩及其家人。作者说,首先,如果在相亲仪式后男孩说不,女孩不应觉得自己被拒绝了。那可能只是因为男孩家人的“要求”——钱财要求——对女孩家人而言太多了。为避免这种误会,女孩双亲务必先查清楚男孩及其家庭,再邀请对方来相亲。女孩双亲应该去看男孩几次。该文作者给女孩双亲的一个指点是,当他们到了男方家里时,要看看仆人、小孩及宠物是否喜欢那个男孩。

就相亲这场合本身而言,女孩不应搽太多脂粉或戴太多珠宝。她不应该说大话,办不到的事就别说办得到。她的父母也不应该装得比实际有钱。作者说,有些家庭甚至借家具来撑场面。接着是尊严问题。在这种场合下,女孩和她家人是有所求的一方,他们必须赢得男孩及其家人的好感。但是:“女孩父母的举止措辞不应该曲意讨好或卑躬屈膝。”说得容易,但在别人来相亲的情况下,女孩家人如何保有他们的尊严?作者提出一个建议。“有些家庭坚持女孩要碰触来看她的每一个男孩及其父母的脚。这个做法令人叹息,有违基本的人性尊严,因此最好避免。”

不过,这套做法仍有其不公平之处。该文引述了一个女孩的抱怨:“为什么男孩不能好好梳洗过,带着刮胡水的气味,手上拿着学历证书、职业证照等等低着头坐在他的客厅里?”对这个抱怨,该文未作答复,只说:要是哪个女孩不想自己物色丈夫——“相信我,在我们的社会这是很难做到的事”——那么人家要来相亲,她就必须将就。“如果男方家人装腔作势,举止高傲,那也情有可原,因为这是传统与数千年社会行为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