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梦湖(第5/11页)

赖因哈特,你可是食言了,你没有寄童话给我。我经常在你母亲那儿抱怨你;她总是说,你现在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再玩这种小孩子的勾当了。但我不相信,一定有另外的原因。

赖因哈特也读了母亲的来信。他读完两封信并缓缓地重又把信叠好放到一边,这时一种痛苦的乡思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好长时间。随后他轻轻地、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他几乎迷失道途,不知路在何方;路旁的一个孩子,给他指明了回家的方向!

随后他走到桌旁,拿出一些钱,又朝大街走去。这时街上变得更加寂静,圣诞树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孩子们的嬉戏已经结束。风儿吹过冷清的街道,老人和孩子都在家里团聚;圣诞夜的第二个阶段开始了。

赖因哈特走近市政厅的地下室酒馆,他听到从下面传来的提琴声和弹齐特琴姑娘的歌声。下方的酒馆大门打开了,一个昏暗身影摇摇晃晃登上了宽大的灯光暗淡的台阶。赖因哈特进入楼房的阴影之中,迅速地走了过去。少顷之后他到一家灯火辉煌的珠宝商店,买妥了一个红珊瑚制成的小十字架,踏着来时的路又走了回去。

在离他住处不远的地方,他发现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姑娘站在一家高大的房门旁边,在吃力地想把门打开,可白费气力。“要我来帮你吗?”他说。孩子没有回答,但松开了沉重的门柄。赖因哈特把门打了开来。“不要进去,”他说,“他们会把你赶出来的,跟我来!我给你圣诞饼。”说罢他把门关上,抓住小姑娘的手,她一声不响地随他到了他的家中。

他在出去时就没有把灯熄掉。“这儿有圣诞饼。”他说,把整个一半都给她放到她的衣裙口袋里,可没有给她有白糖字母的。“回家吧,也给你母亲些。”孩子用羞怯的目光朝他望去,她像是不习惯这样的善心好意,不知该说些什么。赖因哈特打开了门,给她照个亮,小姑娘像只小鸟带着她的圣诞礼饼飞下台阶朝家里奔去。

赖因哈特拨亮了炉火,把满是灰尘的墨水瓶摆在书桌上,随后他坐了下来写信,写给母亲,写给伊丽莎白,写了整整一夜。剩下的圣诞饼就在他的旁边,他动也没动。但他系上了伊丽莎白给他做的袖套,这配起他那身白色厚呢上装显得格外好看。当冬日的太阳已升上结满冰花的玻璃窗时,他依旧这样坐着,对面镜中显出了他那苍白和庄重的面庞。

回到家中

已经是复活节了,赖因哈特回到了家乡。在他抵达的翌日清晨他就去伊丽莎白那里。美丽苗条的姑娘含笑迎向他时,他说道:“你长得多高啊!”她面红起来,但没有答话。在欢迎他的到来时,他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她试图温柔地把她的手抽回去。他疑惑地望着她,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有某种陌生的东西插入他们中间。他已经在家待了稍长的时间,他每天都去看她,可这种陌生感也还是依然存在。每当他俩单独在一起时,总是出现令他感到难堪的相对无语,他小心翼翼地想避免发生这类令人尴尬的场面。为了在假期中间找件事情来做,他开始教伊丽莎白生物课,这是他在大学生活头几个月里曾一度用心学习过的功课。在任何事情上都习惯于听从他并且十分好学的伊丽莎白,便愉快地学了起来。他俩在一个星期里多次去田野或荒原漫游,中午时便把装满鲜花和野草的绿色生物采集箱带回家中,几个钟头之后赖因哈特再来伊丽莎白这里与她一道把共同收集的标本进行分类。

一天下午,赖因哈特又为此来到伊丽莎白房中,她靠在窗旁已把几枝新鲜的繁缕草插在一个镀金的鸟笼上,往常他一直没看到那儿有这样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只金丝雀,它挥动着翅膀,边叫边啄着伊丽莎白的手指。从前赖因哈特给她的那只鸟就挂在这个地方。“我可怜的红雀死后就变成了一只金雀了?”他蛮有兴致地问道。

“红雀不好养,”坐在靠背椅上纺线的母亲说道,“您的朋友埃里希今天中午从他的庄园来把这只雀送给伊丽莎白的。”

“从谁的庄园?”

“您还不知道?”

“怎么回事?”

“埃里希接管了他父亲在茵梦湖旁的第二座庄园,都一个月了。”

“可您没有跟我提起过一个字啊。”

“唉,”伊丽莎白的母亲说,“您也从来没问起您朋友一个字啊。他是一个很可爱的明白事理的年轻人。”

母亲走出房间去烧咖啡,伊丽莎白背朝赖因哈特,她还在照料她那只小巧的笼子。“再稍等一小会儿,”她说,“我马上就弄完了。”赖因哈特一反常态没有答话,于是她转过身来。在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突然出现的苦恼表情,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不舒服,赖因哈特?”她问,走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