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 夏季(第4/7页)

“但是,谁是他的对手!”有人公开发言。“我敢打赌,他的脖子粗,非常有力量!”

“为什么不能?他还有上司啊!”另一名囚犯反驳道。这是一个性情激烈、非常聪明、见过世面的小伙子,是世上很少见到的好争辩的人。

“天下乌鸦一般黑!”第三位满头白发的囚犯狞笑着,自言自语道,他孤独一人在角落喝着汤。

“你敢打赌,他的上司会来问你,该不该更换他?”第四位囚犯漠然地插话,并轻轻地弹了一下三角琴。

“为什么不会问我?”前面说话的第二个人愤怒了。“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提出我们的要求。如果问到你,就要大胆说出自己的内心话。我们这些人只会嘴上说说,真要做起来,就打退堂鼓了!”

“你以为怎么样?”弹奏巴拉莱卡琴的那位囚犯说道。“这对我们服的苦役能有什么帮助!”

“正像那天,”争辩好手不听其他人说的话,继续热烈地说下去,“还剩下些面粉,把面粉屑收集起来,根本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人出主意去换点钱,他们把这件事报告到他那里,竟然被他没收了。你们看,都是钱的事。你们说,他有没有理?公不公平?”

“是的,你能对谁抱怨呢?”

“对谁?对很快就要来的视察官。”

“哪个视察官?”

“这是真的,朋友们,视察官很快就会来的。”一个年轻活泼的小伙子说道。他受过一些一知半解的教育,做过行政工作,阅读过《瓦赖尔公爵夫人》之类的书。他永远快乐、开朗、喜欢开玩笑。他有点长舌,但大家都还是给予他基本的尊重,因为他是个有知识的人。他对这场辩论并没有太多兴趣,径自走到厨师那里向他买牛肝。我们的厨师经常处理一些这样的应时需要。例如,他们买下牛肝,烤了一大块,再分成小块卖给囚犯。

“两戈比还是四戈比?”厨师问道。

“给我切两戈比,让他们羡慕!”囚犯回答说。“朋友们,一位将军,一位真正的将军从圣彼得堡来检查整个西伯利亚。这是真的。是从卫戍官那里听说的。”

这个消息立刻在牢房里传播开来,闹得沸沸扬扬。大家花了足足有一刻钟时间互相询问:究竟是谁?哪位将军?什么爵位?级别比本地将军高吗?资格老吗?谁管辖谁?……等等。有些喜爱争辩的囚犯甚至为了这位将军吵得几乎大打出手。他们怎么会对这样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呢?这对他们难道有什么好处吗?然而,从他们关于将军的对话中,以及从他们对于将军们和其他长官们的详细知识中,我们可以衡量他们在入狱前的知识和辨析事理的程度,可以藉此理解他们的社会价值观。不讳言的是,在俄罗斯,甚至在更高阶层的交际圈中,关于将军们和高级官员的对话是被视为最微妙与最重要的谈话的。

“所以,你们看,朋友们,也许真的会有重大的变化发生的。”克瓦索夫说道。他是一个小个子,红脸庞,性情激烈,是个极其愚蠢的人。是他首先给大家带来关于少校的消息。

“他会送礼的!”角落里那个头发灰白、脸色阴沉的囚犯突然说,他刚刚喝完了那盆酸酸的菜汤。

“他肯定会送的,”另一个人说。“这个混蛋把我们的钱洗劫一空!想想看,他来监狱前只是一名少校。听说他还打算要和主教的女儿结婚呢!”

“但他没结成。他们让他吃了闭门羹,嫌他穷。他哪里能做未婚夫啊!除了身上的衣服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去年复活节他把所有的钱都赌光了。费特卡说的。”

“是啊,钱是不经花的。”

“唉,兄弟,我也已经结了婚。穷人结婚不是好事。结婚后,夜也会更短!”斯库拉托夫指出,他刚刚介入了谈话。

“那当然喽!不要做梦我们在这里会讨论你的事情,”前行政人员高傲地说,“我告诉你,克瓦索夫,你是个大傻瓜。你真的以为少校会贿赂这种将军?你以为这位将军会特地从圣彼得堡跑到这里来查办少校吗?愚蠢!我说你真是个傻孩子!”

“那又怎么样呢?哦,你以为如果他是将军就不会收吗?”人群中有人怀疑地问道。

“当然不会收。要收也要收得多。”

“当然会很多,那是根据级别而定的。”

“将军肯定会收的。”克瓦索夫斩钉截铁地说。

“你给过他吗?”巴克罗星突然插话轻蔑地说道。“我看你连将军都没有见过吧?”

“我见过。”

“说谎。”

“你才在说谎。”

“伙计们,假如他看过,现在就让他告诉大家他见过哪一位将军?说吧,我知道所有将军的名字。”

“我见过西伯特将军。”克瓦索夫似乎有些迟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