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三章(第5/11页)

那时,他四个个子高高的儿子都倒下了。他的大儿子永远地和一个——很令人尊敬的!——荡妇搞在了一起,他最小的儿子比死了还糟糕。他的妻子因为心碎而死。

作为一个严肃但十分虔诚的人,提金斯先生的宗教信仰让他相信克里斯托弗的罪过。他知道,对一个有钱人来说,上天堂就像让骆驼走过耶路撒冷的一扇叫作“针眼”的门一样难。他卑微地希望他的造物主可以像接受被宽恕的人一样接受他。总之,既然他是一个富有——极为富有——的人,他在这个世界上遭受的苦难也一定会十分深重……

从那天的下午茶时间到该坐午夜火车去毕晓普奥克兰的时候为止,他一直和他的儿子马克待在俱乐部的写作室里。他们写下很多笔记。他之前见过了他儿子克里斯托弗,穿着制服,看起来人已经垮了,有些浮肿,毫无疑问,是由于他腐化的生活。克里斯托弗从房间的另一端穿过,提金斯先生眼神躲闪了开去。他赶火车到了格罗比,独自一人。在黄昏的时候他拿出了一把猎枪,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他已经死了,尸体旁边有几只兔子,就在小教堂墓地的树篱后面。似乎在爬树篱的时候,他身后还拖着上了膛的猎枪,枪口朝前。英格兰每年都有几百个人这样死去,大部分是农民……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或者是他能一下子记住的大部分——马克现在正在调查他弟弟的私事。他本可以把这件事拖得更靠后一些,因为他父亲的财产无论怎么说都还没处理好,但那天早上拉格尔斯告诉他俱乐部退还了一张他弟弟的支票,而他弟弟第二天就要去法国。这正好是他们父亲去世后的第五个月。事情发生在三月,而现在是八月,明亮,并不那么符合季节特点的日子,在窄窄的高高的庭院里。

马克整理了一下思绪。

“你需要多少钱的收入,”他说,“能让你过得舒服?如果以前不够的话,是多少?两千?”

克里斯托弗说他不需要钱,也不想过得舒服。

马克说:“你要是能住在国外,我给你三千。我只是在按父亲的指示办事。三千可以随便你在巴黎挥霍了。”

克里斯托弗什么都没回答。

马克又开口说:“剩下的三千英镑,是从妈妈那里来的。你把它给了你女朋友了,还是就花在她身上了?”

克里斯托弗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他并没有女朋友。

马克说:“那个跟你有了个孩子的女孩。父亲告诉我,如果你还没有给她钱的话——父亲认为你应该已经给了——我应该给她足够的钱,让她过得舒适。你觉得她要多少钱可以过得舒适?我给夏洛特四百。四百够了吗?我猜,你想继续和她在一起吧?如果她要跟孩子住在一起的话,三千对她来说也不是很多。”

克里斯托弗说:“你最好告诉我名字好吗?”

马克说:“不!我从来不提名字。我说的是一个女作家和她的女儿。我猜那女孩是父亲的女儿,对不对?”

克里斯托弗说:“不。她不可能是。我想过这件事。她二十七岁。在她出生前两年,我们都在第戎。父亲一直到那之后的一年才继承了庄园。温诺普一家当时也在加拿大。温诺普教授当时是那边一所大学的校长。我忘记名字了。”

马克说:“所以是这样。在第戎!为了我的法语!”他又补充了一句,“那她不可能是父亲的女儿。这是件好事。我想,既然他想给她们钱,她们很有可能是他的孩子,还有个儿子。他会有一千英镑。他是做什么的?”

“那个儿子,”提金斯说,“是个因为良心过不去,拒服兵役的人。他在一艘扫雷艇上。一个水手。他认为扫雷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那他暂时还不需要钱,”马克说,“那是给他开展一番事业用的。你女朋友的全名和地址是什么?你让她住在哪里?”

他们在一块灰蒙蒙的空地上,一些半木材的建筑拆到一半停工了。克里斯托弗在一根柱子旁边停下,那曾经是一架大炮。靠在那上面,他觉得他哥哥也可以靠着这根柱子,吸收一下他要表达的内容。他很慢、很耐心地说:“如果你在和我商量如何落实父亲的想法,这里面还有钱的问题,你最好试着搞清楚事实。如果不是为了钱的事,我就不会麻烦你了。首先,我不需要钱。我的工资够我生活了。我的妻子是个比较富有的女人。她的母亲很有钱……”

“她是鲁格利的情人,不是吗?”马克问。

克里斯托弗说:“不,她不是。我可以确定地说她不是。为什么她要做他的情人?她是他的表亲。”

“那你的妻子是鲁格利的情人吗?”马克问,“不然,为什么她可以从他的私人账户里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