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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一位舞蹈高手。”梅塞德丝在信中告诉母亲,“虽然他们都努力展现,但大部分人却十分拙劣。”

梅塞德丝给母亲的信中总是谈舞蹈。与其他话题不同,这个话题总是轻松愉快的。有一天梅塞德丝写信说,她赢了一场比赛,孔查十分高兴。

“我曾向您提过的那位舞蹈高手为我伴舞。我们跳得真的特别好。下周我们要参加郡决赛,如果赢了,就去区里比赛。”她兴奋地写道。

这种合作持续了几年,除了在舞池里见面或偶尔在跳舞的间隙喝杯茶,他们不曾在其他地方相见。他们赢得了参加的每一场比赛。作为舞伴,他们的优雅和美丽让每个人惊羡,没有舞蹈演员能与之抗衡。看他们跳舞是全然的狂喜,当梅塞德丝旋转着舞过,评委们总是对着她的脸庞激动地叫喊。

直到一九五五年,他才向她求婚,此时距离他们第一次共舞已将近十年。梅塞德丝大吃一惊,她从未想过舞伴会爱上她。求婚简直是突如其来,让她手足无措,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愧疚。她爱的是贾维尔,只爱他一个。

卡门对她很不客气。三年前,卡门就找到了一位如意郎君,如今她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孩子。“你要面对事实,梅塞德丝。”她说,“你以后还会见到贾维尔吗?”

不止五年了,梅塞德丝始终不敢问自己这个问题。

“难道你不觉得,如果他还活着,你肯定会听说他的消息吗?”

也许卡门说得对。贾维尔知道她母亲的住址,如果他仍在世,就会给她写信,而孔查会将信件转给她。她始终为怀疑所扰,疑心信件丢失,也怀疑她深爱的那个男子仍在某个地方以某种方式活在世上。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放弃对他的希望。”

“好吧,但这个人你也不能放弃。现在他就在这儿,梅塞德丝。你要是让他走,那你一定是疯了。”

他们再次共舞时,梅塞德丝尽力用一种不同的眼光审视她的舞伴。她一直将他视作兄长,而不是爱人。这样的情况会改变吗?

舞曲结束后,他们喝了杯茶。梅塞德丝觉得时机合适,他们需要谈谈。

“我想告诉你,这个问题你愿意考虑多久都没关系。我可以等。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等二十五年。”舞伴这样说道。

他说话时,梅塞德丝端详着他的面孔。她看到的是如此的热切与善良,几乎怀疑自己会融化。他蔚蓝的眼睛凝视着她的双眼,她知道他的话完全真诚,他的爱毋庸置疑。

做出这个决定,她花费的时间远远不到二十五年。在几个月内她就发现,将这个亲爱的男人放走是一件大蠢事。

“嫁给他准没错。”卡门戏谑道,“要是你俩能像在舞池里那样珠联璧合,想象一下……”

“卡门!”梅塞德丝喊道,脸色飞红,“你说什么呢!”

梅塞德丝写信告诉母亲订婚的消息,渴望母亲前来参加婚礼,但孔查现在年事已高,此行有太多事需要担心,更别说婚礼后当局是否允许她回到西班牙。梅塞德丝完全理解。

婚礼前一个月,一件包裹从格拉纳达寄来。梅塞德丝十分好奇,接着她就看到牛皮纸上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还有成排邮票上被邮戳弄污的佛朗哥头像。她颤抖着双手,用一把粗钝的厨用剪刀将系带剪开。

那是母亲结婚时戴的白色蕾丝披巾。四十五年来,她一直将它保存在蜡封棉纸中,其他东西都丢失了,只有这一件幸存下来。除了有块颜色较深之外,这条披巾可以说洁白无瑕。它能安全送达简直是个奇迹。牛皮纸下面,母亲还塞进一份格拉纳达报纸——《理想报》。梅塞德丝将报纸放在一旁,垫在包裹里的东西下面。这是一份一两个月前的报纸,但她打算过些时候再看。光是看到报头都会让她胃中阵阵发紧。

里面还有一封母亲的信,信封里有一条朴素的、未装饰过的金链子。

“我在婚礼上也戴了这个。”母亲写道,“是我妈妈给我的,现在将它传给你。它还有个十字架,但前一阵子我摘了下来,现在大概弄丢了。你了解我对教堂的感觉。”

在梅塞德丝心中,除了孔查不能参加她的婚礼,唯一让她略为心酸的是未婚夫的父母不赞成他们的婚事。梅塞德丝是个外国人,那个时候,有些人十分害怕外国人。在他们看来,她简直是来自另一个星球。她比他们的儿子略长几岁,这一点他们也不太高兴,但在婚礼举行的时候,他们还是过来坐了一会儿。

婚礼在贝肯汉姆的注册办公室里举行。新娘穿着一件朴素而合身的及膝棉裙,袖子四分之三长,是她亲手缝制的,头发以西班牙式样高高盘起,夸张的蕾丝披巾垂在肩头。证婚人是卡门,而宾客多是像她这样的滞留在英国的西班牙流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