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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妈妈已经给你写信了。如果她觉得不安全,就不会让你回去,对吗?”梅塞德丝安慰他,“你太多疑了,我敢保证,委员会只要觉得有一丝危险,都不会让你走。”

梅塞德丝没有想过这些平淡无奇的叫孩子回家的信会招致何种不幸。他们应当回到西班牙,这似乎再自然不过了,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打算。许多父母宁肯让孩子陪在身边,也不愿让他们远隔千里待在异国。战争的炮声此时已响彻整个欧洲北部,因此“家”对每个人来说必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梅塞德丝紧紧拥抱这两个孩子,随后将他们交给负责人,对方会陪护一大群人回到西班牙。恩里克强忍泪水,但梅塞德丝和帕洛玛都控制不住,她们泪流满面地告别,真诚地约定以后再见。

梅塞德丝望着小船开走,内心激烈地抵抗着返回西班牙的渴望。关于贾维尔的下落,她一无所知,而且真的害怕回到格拉纳达会有什么遭遇。她知道自己留在英格兰会幸福得多。在这里,陪着那些没有收到父母的集结令的孩子,她仍会找到许多事情聊以度日。有几个由她看管的孩子明白,如果父母都已去世,那永远也等不到来信了。

梅塞德丝坐着去海沃兹希斯的火车回到了温顿城堡,那里将迎来几个从另一个“殖民地”来的孩子:那个地方关闭了。初始的九十个“殖民地”数量渐渐减少,越来越多的撤离者已经返回故乡。

规模不断缩减的歌舞团仍在坚持舞蹈演出。现在,随着声望日隆,他们可以猜到每个演出地点的反应,当地人对待他们的态度越发柔和。偶尔,另一个弗拉门戈演员会和梅塞德丝一起跳舞,而萨塞克斯郡另一个“殖民地”的两兄弟是不错的吉他手,有时也会过来演奏。

一九三九年春天,马德里沦陷时,佛朗哥希望所有撤离以及流亡到英格兰的人都回到西班牙。但许多人收到警告:不能回去。贫穷、迫害及逮捕都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遭遇。

梅塞德丝意识到现在必须冒险一搏。她给母亲写了封简短而谨慎的信,告知母亲她现在的位置,希望母亲能回应并指导她的下一步行动。

在格拉纳达,巴勃罗和孔查收到来信后喜极而泣——他们的女儿竟然还活着,而且很安全!

“她一直在照顾那些孩子!”父亲惊叫着,仔细端详女儿娟秀的字迹,“我们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而且,她还在跳舞……”孔查说,“太棒了,她还在跳舞!”

他们将女儿的来信反反复复看了个够,然后讨论该怎么回信。

“我们能再次见到她,简直太好了。我真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老人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充满了热情。

孔查直奔主题。这些天来都是她引导讨论,做出决定。巴勃罗自从出狱后,就变得很迟钝。“我觉得她应该留在英格兰,”她语出惊人,“我们不能让她回到这里。”

“为什么不能?”巴勃罗问,“战争都结束了!”

“但仍然不安全,巴勃罗。”孔查决然地说,“虽然我们非常想再见到梅塞德丝,但这对她并不是最好的安排。”

“我不懂,”他说着把眼镜摘下来摔在桌子上,“她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年轻姑娘!”

“当局可不会这样想。”孔查坚持道,“她离开了国家,这会被看作敌对行为。她就算回来,也延误了时机。相信我,巴勃罗,她很可能会被抓起来。我必须清楚她是否安全。”

“那贾维尔怎么办?”巴勃罗问,“梅塞德丝很想回来看他。”

孔查最害怕这件事。如果梅塞德丝知道贾维尔仍然在世,而且就生活在谷埃尔加穆罗斯,她一定会回来。为了女儿的安全,她决定向女儿隐瞒这个消息。

在温顿城堡,梅塞德丝热切地等待回信。终于,一封来自格拉纳达的信送到了她面前,上面盖着西班牙新独裁者的邮戳。仅仅是信封上母亲的字迹,就已经让梅塞德丝激动地发抖。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无法承受。她撕开信封,盼望看到每个人的消息,但她失望了。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只有淡淡的两句话:

父亲和我盼望你尽快回家。你姐姐也顺致爱意。

字里行间有太多无言的诉说。得知父亲回了家,梅塞德丝激动不已,但信中不曾提及安东尼奥,她十分困惑又大失所望,而且极度恐惧。不过,第二句显然非常清楚。母亲提到一个不存在的姐姐,给出了清晰的信号:“这些话并不是真话。”即使孔查·拉米雷斯出于对审查之眼的恐惧不能说太多,梅塞德丝也明白,母亲是在告诉她不要回家。当年叛逆的孩子早已长大,现在,这位深思熟虑的年轻女子听从了母亲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