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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让孩子去那种地方?你怎么会出这种主意?”

狂怒和恐惧让她泪如泉涌。她甚至都想不出航程有多长,这场漂洋过海的远征又会有什么结局。母性的本能让她将孩子紧紧绑在身边。

“坐船不会花费多长时间。”梅塞德丝安慰她,“整个航行中,孩子们都会远离危险,而且不会挨饿。”

现在,人们开始争相排队申请,让这些轮船将孩子送走,队伍甚至比买面包的更长。格尔尼卡的恐怖、对无辜平民的轰炸、对整个小镇有计划的摧毁,这些让毕尔巴鄂的每一位居民开始直面残酷的真相:同样的事情也会在这座城市发生。

这种彻底的摧毁在陆地、海洋和空中都会发生,人们根本没有安全的避风港,至少在西班牙没有。像毕尔巴鄂的许多家长一样,在过去的几天里,桑切斯太太已经面对现实了:对子女最好的帮助就是送他们离开,去往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毕竟人们都说,只要在外面躲三个月就行了。

梅塞德丝和桑切斯太太以及四个孩子排了至少十八个小时,等待负责人审查让孩子撤离到外国的申请书。每个人都很紧张,偶尔向明亮且空旷的天空望一眼,想知道在看到轰炸机或听到地震般的轰鸣之前,他们还可以蒙受多少分钟上帝的恩典。他们排队申请登上的是一艘开往英格兰的轮船,名叫“哈瓦那号”。虽然桑切斯太太对这次撤离毫无概念,但她知道,英国比他们提供的另外几个地方更近,她能更快地与孩子们重聚。

忍耐了无数个小时,终于轮到玛丽亚·桑切斯为自己珍爱的儿女提出申请了。

“请告诉我,你的孩子都多大年纪了?”负责的官员询问道。

“他们三岁、四岁、九岁、十二岁。”她逐个指着孩子们答道。

官员仔细检查了一遍。

“那么,你呢?”他指着梅塞德丝问道。

“噢,我不是她的孩子。”她答道,“我只是帮助她照看孩子。我的名字不在申请表上。”

男子嘟哝了一声,在面前的表格上写着什么。

“你最小的两个孩子低于年龄要求。”他对桑切斯太太说,“我们只能带走五到十五岁的孩子。你的两个大孩子可能合格,不过你要先回答几个问题。”

随后,他照着一份清单大声念,要求她马上详细回答孩子父亲的职业、宗教信仰和他所属的党派。玛丽亚如实回答。现在似乎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她的丈夫生前是工联成员和社会党人。

办事官员将笔放下,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打开,手指沿着一个纵列往下划,默默地数着。有几分钟,他一直在做记录。孩子的比例要和他们父母所属党派在最近选举投票格局中的比例一致。孩子们被按照三组分开:共和党人及社会党人、左翼组织成员和无政府主义者,以及国家主义者。船上还没满,仍有位置分给社会党人的孩子。

“你呢?”办事官员望着梅塞德丝问道,“你想不想上这艘船?”

梅塞德丝大吃一惊。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拥有一个位子。她年纪太大,不可能有资格占用儿童的名额,而且她已经打算待在毕尔巴鄂,并未想过要登上一艘将成年人带到远方的轮船。在她心中,这样的航行意味着将永远找不到贾维尔。但她不得不抓住那一丝越来越渺茫的希望,继续寻找他,因为其他的选择——原路返回——已无可能。

“我们需要一些年轻女子照顾年龄较小的孩子,船上还有一个空位。如果你照看过孩子,也许你就是我们需要的人。”办事官员说。

梅塞德丝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的声音,她沉浸在这个新的困境中。

“梅塞德丝!”玛丽亚喊道,“你必须走!这是多好的机会!”

自从认识这个女人以来,梅塞德丝第一次看到她脸上那种逆来顺受的苍白消失了。

仿佛有一只手向她伸过来,如果梅塞德丝不接受,会显得不知感恩。人们争抢着这些船上的位置。她告诉自己,她会在几个月后回来,与家人重聚,但无法想象放弃寻找贾维尔。

桑切斯太太的两个大孩子叫恩里克和帕洛玛,他们的命运已经决定了。他们站在那里望着妈妈,脸上满是祈求,急切地想让这位小姨一起去陌生的目的地。他们本能地知道,如果和梅塞德丝一起待在船上,母亲会高兴得多。梅塞德丝看着他们充满渴求的大眼睛。也许这是她第一次要做些真正有用的事,为他人而不是为自己负起责任。

“好。”她听到自己说,“我走。”

还有一些手续。首先是体检。梅塞德丝将照管的两个孩子带到福利局的办公室,排队等候英国医生检查。双方语言不通,检查时他们没怎么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