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过这样一位女王(第2/6页)

“他们没有从后边回来吗?”她问。

“没有。”埃尔诺拉答道,说着走近轮椅。

老妇人又朝窗外望去。“我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一切毫不理解,娜西萨小姐突然出门,突然开始……”

埃尔诺拉走到椅旁,用冷淡的声音说:“那懒婆娘出去一下也好。”

“突然开始……”老妇人说了半句话就打住了,“不许你这样议论她。”

“我说的是大实话。”埃尔诺拉说。

“那你也不许对别人这么讲,她毕竟是贝亚德的妻子,是沙多里斯家的女人,至少现在还是。”

“她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沙多里斯家的女人。”埃尔诺拉说道。

老妇人望着窗外。“两天前突然去孟菲斯过了两夜。可她儿子生下后,她一天也没离开过他。这次却离开他整整两夜,甚至不讲清原因。一回家又在大中午把他带到林子里去。他倒是不想她,你说她不在家时儿子想她了吗?”

“没有,”埃尔诺拉说,“沙多里斯家的男人缺了谁也能活。”

“他当然不想她。”老妇人看着窗外,问道:“他们是穿过草地走的吗?”埃尔诺拉站在轮椅后,“我不知道。他们朝着小河的方向走远了。”

“朝着小河?为什么去那里?”

埃尔诺拉没有回答。她站在椅后,像个印第安人那样挺立着。下午快过去了。此时,夕阳降到窗户下,落到与园子同一水平线上。再过一会儿,花园里的茉莉花就要散发出傍晚的香气,一阵阵缓慢地飘到屋里,浓浓的,几乎可以用手触摸到,甜腻的花香,过分甜腻的花香。窗前,这两个妇人一动不动,一个身体略向前倾地坐在轮椅里,站在椅后的黑人妇女也纹丝不动,身体笔直得像根雕柱。

花园里的光线渐渐转为黄铜色。这时,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走进花园,朝房子走来。坐在椅子里的老妇人猛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在埃尔诺拉看来,那姿态好像一只小鸟在努力挣脱其无用的身躯,以便到花园里去迎接那个男孩。埃尔诺拉自己也向前探着身子,看到老妇人脸上慈爱的、急切的、忘掉一切的表情。那两个人走过花园,快要到房门口了。老妇人又猛地坐正了身子。“怎么,他们全身透湿!”她说,“瞧瞧他们的衣服,他们穿着衣服下到小河里去了!”

“我得去弄晚饭了。”埃尔诺拉说道。

在厨房里,埃尔诺拉在拌莴苣和番茄,把面包切成片(这不是纯正的玉米粉面包,也不是软饼),这是那个女人——除非必要时,否则她不愿叫出她的名字——教她烤的。艾塞姆和萨迪坐在靠墙的椅子里。“我对她不抱成见,”埃尔诺拉说,“我是个黑家伙,她是白种人,可是我的孩子比她有更多的热血,举止也比她强。”

“你和珍妮小姐对谁都瞧不上眼。”艾塞姆说。

“什么?”埃尔诺拉问。

“珍妮小姐和娜西萨相处得还行,”艾塞姆说,“我没听到她说过娜西萨的坏话。”

“那是因为珍妮小姐人品高贵,”埃尔诺拉说,“就是这么回事。你什么也不懂,因为你生得太晚,除了她你谁也没见到过。”

“我看娜西萨小姐和别人差不多,没什么两样。”艾塞姆又说。

埃尔诺拉突然离开桌子,艾塞姆敏捷地跳起身,将椅子从她面前挪开,其实埃尔诺拉只不过要从碗柜取出一只大盘子。接着她又回到桌边拌番茄。

“算不算沙多里斯家的人,不能看名分,而要看实际表现。”她用平淡、无变化的声音说。她的一双褐色的手柔软、灵活。每当她提到这两个女人时,都不加分别地用代词“她”。不过,指珍妮小姐时,声调更平稳。“她200一个人来到这里,那时到处都是北方佬。一路从卡罗来纳赶来,家人都死光了,只有约翰少爷在这里,住在离她两百英里的密西西比。”

“从这儿到卡罗来纳不止两百英里,”艾塞姆纠正他妈的话,“我在学校学过,差不多有两千英里呢。”

埃尔诺拉不住手地干活,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北方佬杀了她爹和她的丈夫,还烧了在卡罗来纳的房子,大火就在她和奶妈的头顶上烧着。她自个儿一人来到密西西比,投奔她唯一的亲人。到这里时正是大冬天,她什么都没带,只挎了一只小篮子,里面有些花种,两瓶葡萄酒和几块彩色玻璃框子,约翰老爷把它们装在书房的窗户上,好让她从窗子望出去就跟还在卡罗来纳的老家一样。她是在圣诞节傍晚时到达的,约翰老爷、孩子们和我的妈妈全等在门廊里,她高昂着头,端坐在大篷车里,等着约翰老爷扶她下车。在大家面前他们没有互吻。约翰老爷只说了声,‘嗨,珍妮。’她也只回了一句,‘嗨,乔尼。’然后他们走进房里,他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屋里,当别人不能偷看他们时,她才开始哭出了声,约翰老爷搂住她,她走了四千英里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