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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提到网球的那个人说,“我明白了。你和龙尼开着船蹓来蹓去,玩玩海狸。呣。这不错嘛。你们还玩过——”

“杰里。”鲍加特说。那客人一动不动。他低下头去看说话的人,仍然保持着微笑,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个说话的仍然盯着客人。“你和龙尼的船屁股涂上黄颜色184没有?”

“黄颜色船屁股?”英国小伙子问。他不再微笑,但是他仍然是和颜悦色的。

“我寻思既然有两位船长,他们没准会想到给船屁股涂上黄漆或是什么的。”

“哦,”客人说,“伯特和里夫斯不是军官。”

“伯特和里夫斯,”另外那个人说,用的是在沉思掂量的口气,“那么说他们也出海。他们也玩海狸啰?”

“杰里。”鲍加特说。另外那人看着他。鲍加特把头稍稍斜侧了一下。“过来一下。”另外那个站起身来。他们走到一边去了。“别捉弄他了,”鲍加特说,“我是认真的,听见没有。他还是个孩子呢。你跟他那么大的时候,你懂什么?只知道准时上教堂做礼拜吧。”

“不过,我的国家可没有打了四年仗,”杰里说,“我们来到这儿,花自己国家的钱,每小时都可能给打中,从事的甚至还不是我们的战争,而这些英国小鬼可能已经被德国人的鹅步踩了整整一年,倘若不是——”

“闭嘴,”鲍加特说,“你这腔调跟自由贷款分子的没什么两样。”

“——还以为是什么公平交易呢。‘好玩’。”他的声音此刻变得很尖,很刺耳,“‘可是危险,对吧?’”

“嘘……”鲍加特说。

“我真想在外面港口咬住他和他的龙尼,一次就成。任何一个港口。伦敦也行。而且我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一架詹尼185。詹尼?不,用辆自行车和一对水上翅翼就行!我要让他们看看仗是怎么打的。”

“好了,你就放过他吧。他马上就要走的。”

“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我想今天上午把他带去。让他在前面坐哈珀的位置。他说他会使刘易斯机枪。说他们船上也有。他跟我说过的——说有一回在七百码外打瞎了一台水道信号灯。”

“好吧,反正这是你的事。说不定他比你还行呢。”

“比我行?”

“玩海狸呀。接下去你就能跟龙尼较量了。”

“反正我要让他见识见识有些仗是怎么打的。”鲍加特说。他看着那位客人:“他们参战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可他的态度还像是个进城来寻找刺激的二年级大学生。”他再次盯着杰里,“不过,你先放他一马。”

当他们走近桌子时,只听见那位客人的声音又响亮又兴高采烈:“……要是他先拿到望远镜,他就会凑到近处去看个明白,不过倘若是我先拿到望远镜,他就会把船绕开让我除了烟柱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这人脾气很倔,倔极了。可是我们再也不把艾尔根街计算在内。如果你一不小心叫了她的牌,你就在自己的积分上丢了两个海狸。不过只要龙尼没记住也叫了她的牌,那我们就扯平。”

深夜两点钟了,那个英国小伙子仍然说个没完,他的声音里充满生气,很天真也很悦耳。他在告诉他们,瑞士在一九一四年给宠得不像样,他父亲原来答应他十六岁生日时让他去那儿旅游,可是生日来到时他和家庭教师只好将就上威尔士去。不过他和家庭教师登山爬得相当高,因此他敢说——当然,对于在座任何一位有缘结识瑞士的先生他并无不敬之意——在威尔士大概也能跟在瑞士一样登高望远。“汗出得一样多,气也喘得一样凶,至少是。”他又加上一句。在他身边那几个美国人围坐着,比他风霜经历得多些,头脑清醒些,年纪也稍稍大些,他们以带点儿漫不经心的惊讶在听着。他们此刻已经站起来出去过,回来时换上了飞行服,带来了头盔与风镜。一个勤务兵走进来,端着个放有一些咖啡杯的托盘,客人理会到他听到外面黑暗中响起引擎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鲍加特终于站起身。“来吧,”他说,“我们也给你弄套服装。”他们走出食堂时,引擎声变得相当吵——是一种空转的雷鸣声。沿着那条看不清的柏油路,是整整齐齐的一溜在半空吐着蓝绿火花的黑影。他们穿过机场来到鲍加特的宿舍,那位中尉,麦金尼斯,正坐在行军床上系飞行靴的鞋带。鲍加特弯下身去扯出一套锡德科服,往行军床上一扔。“把它穿上。”他说。

“全套都得换吗?”客人说,“咱们得出去那么久吗?”

“说不定的,”鲍加特说,“穿上的好。在高空可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