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阿斯托尔夫·德·库斯汀男爵(第4/8页)

我觉得,对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的鄙视是俄国民族性格的主导特点。他们迅速而藐视的目光掠过人类天才千百年来所创造的一切。他们认为自己在世上高于一切,因为他们鄙视一切。他们的赞扬听起来像是侮辱。俄国人不但不努力理解,反而宁愿嘲笑。暴发户的嘲讽可以成为整个民族的必然归宿。鞑靼人影响比被推翻了的桎梏长久。难道你们赶走他们是为了模仿他们吗?如果你们辱骂一切你们不明白的东西的话,你们前进不了多少。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停了下来。他摘下了眼镜并用两个指头压了压眼睑,好让眼睛得到休息。似乎在椅子中打盹的库斯汀默默地看了看他。

马卡尔采夫没有冲着他但大声地说道:“这是现在还是在1839年写的,难道有什么区别吗?通过仔细观察这可以看出来!”

“您这么认为?”男爵满意地说道。

“是的,见鬼!如果对您开诚布公的话,那么所有这些丑恶行为我们都有!这一切早就该改变了!我们害怕什么?为什么我们什么也不想听?”

“的确,为什么?”库斯汀问道,并哈哈大笑起来。

“我没看到任何好笑的事情。”马卡尔采夫冷淡地反应道并继续阅读。

人民在默默的酗酒中浇灭自己的忧愁,上等阶层则是在喧嚣的狂欢作乐中。这个民族缺少一种十分重要的心灵品质——爱的能力。旅行者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来区分两个彼此争斗的民族:其中的一个民族是实际上如此的俄罗斯,另一个是希望把她展示给欧洲的那个样子的俄罗斯。享有最佳声誉的是那些比其他旅行者更容易受欺骗的旅行者。无论什么地方我都能感觉到被掩饰的虚伪的残忍,它比鞑靼桎梏时期的还要糟糕:当代的俄国远比希望让我们相信的那样更接近于这种桎梏。到处都说着18世纪启蒙哲学的语言,而我到处看到最不可思议的压迫。他们对我说道:“当然,我们希望不依靠专横,那样我们会更富裕和强大。但是,很遗憾,我们是在和亚洲民族打交道。”而同时说话人在想:“当然,要是可以避免必须谈论的自由主义和慈善事业就好了,我们会更幸福和强大,但是,很遗憾,我们不得不和欧洲打交道。”

这里一切都归结为一种唯一的情感——恐惧。

这个称为民族的人群是什么呢?不要徒然地自欺欺人:这是奴隶的奴隶。在俄国,一个人既不懂得文化生活的高尚享受,也不懂得野蛮人完全而粗犷的自由,也不懂得蛮夷的独立和不负责任。自从我生活在俄国起就没有离开我的沉重情感加剧的原因是,一切都告诉我这个被压迫民族有着天生的禀赋。如果它是自由的话,它该会有多大的作为!这个念头让我感到狂怒。

如果浏览一下清一色的标题——会觉得一切好极了。但是要当心看章节名称下面的内容。请翻开一本书,您会信服,里面什么也没有:所有的章都已标出,但是还需要写完它们。有多少森林是找不到一捆干树枝的沼泽地。在边远地区有多少找不出一个士兵来的团!有多少城市和道路存在于设计图中!而且整个民族实质上不是别的,正是一张在被外交假象欺骗了的欧洲贴满了的海报。

政治迷信是这个社会的本质。从政治角度看完全不负责任的君主为一切负责。此前我认为,真理就像空气,像太阳,人需要它。在俄国的旅行使我改变了这个看法。在这里,撒谎意味着保护,说真话意味着动摇基础。

“您要当心,别说漏了嘴!”——这是俄国人或者适应了新环境的外国人挂在嘴边的叮嘱。

俄罗斯人民是一个哑巴民族。俄国人一辈子遭到殴打的次数不比鞠躬少。作为专门教养人民的方法,两者在这里得到同等的使用。他们害怕得把恐惧掩盖在压迫者喜爱而对被压迫者方便的平静的面具下。当周围都在微笑时,君主喜欢。由于悬在所有人头上的恐怖,奴隶式的服从成为不可动摇的行为准则。受害者与刽子手同样地坚信盲目服从的必要性。

“太夸大其词了!”俄国人会激动地大喊。“借小事如此地夸夸其谈!”

我知道你们把什么叫做小事,我责备你们的就是这个!你们对这种惨祸的习以为常说明你们对它冷漠的态度,但绝不说明这个态度是正确的。你们对当着你们的面用来捆绑人的绳索的关注不比对你们的狗的脖套的关注更多。抑制你们的热望,只要你们放弃在你们国家随处主宰、歪曲一切、毒化一切的谎言,你们为人类的幸福做得就足够多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众多过路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不经审理判决毒打一个人——这好像很自然。在文明国家,整个团体保护公民不受政府代理人专横的欺压;在这里,官员的专横要防备的是被欺侮者正义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