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阿斯托尔夫·德·库斯汀男爵(第5/8页)

一个没有公正裁判的国家是不可能有律师的。构成社会中坚力量的中产阶层从何而来呢?没有这个阶层,人民会变成被经过良好训练的警犬看管着的乌合之众。

无论这个半野蛮部落有多么自命不凡,俄国人的习性仍然十分残忍并且长时期内仍将是残忍的。因此在欧洲式优雅的表面风度之下,这些文明暴发户中的大多数保留了熊皮——他们在里面给它套上了毛。但是只要稍微挠一挠他们,您就会看到,兽毛会暴露出来并直立起来。俄国人与其说是想成为真正的文明人,不如说是他们努力要显得是这样的人。在根本上他们仍然是蛮夷。不幸的是,这些蛮夷熟悉火器。这是个组建成团和营的民族,是个军事制度,它运用于整个社会,甚至运用于与军事毫无共同之处的各等级。

从这种社会组织中发源出如此狂热的妒忌,如此紧张的功名心,以至于俄罗斯民族现在除了征服世界外一无所能。我的思想不断地返回到这个问题,因为不能用任何其他目的来解释一个国家以及社会的个别成员所贡献的无法计量的祭品。显然,民族为了胜利牺牲了自由。

出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世界霸权的梦想是否注定只是一个梦想,它还能长期地充实半野蛮民族的想象力,还是有朝一日它能够得到实现?我只说一点:自从我在俄罗斯起,我认为欧洲的未来是一团漆黑。

人们向我保证,俄国的命运是征服东方并随后解体成几部分。俄国人没有科学精神。他们没有创造力,智力方面天生是懒惰和流于表面的。如果他们着手什么事情,那只是出于恐惧。一个不能教会他准备征服的那些民族任何东西的民族是短暂的最强者。一个生来没有领略到自由的国家,一个所有严重政治危机都是由外国影响引发的国家,这样的国家没有前途。

我站在巨人的附近,而且我不相信,天意创造了他只是为了战胜亚洲的野蛮。我觉着,他注定要用来自东方的新的入侵来惩罚堕落的欧洲文明。永远的亚洲桎梏威胁着我们,它对我们是无法避免的,如果漫无节制和恶习注定使我们遭此惩罚的话。

这个可爱国家的特点是,在没有政府人员直接帮助的情况下,一个外国人是不可能没有不便,甚至是没有危险地在国内旅行的。您会决定宁愿不看很多地方,也不无休止地请准许可——这是制度的第一个好处。您会始终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下,您能够保持的只是与各种领导的正式接触,并且提供给您的只有一种自由——在合法当局面前表达自己赞叹的自由。这样一来,礼貌变成了监视您的方式。这里所有人从事窥探是出于对艺术的喜爱,更多的时候不指望酬金。

我做笔记并精心地把它们藏起来。或许,林子中有埋伏在等着我:会向我扑来,夺走我一刻也不离身的公文包,并像对一条狗一样杀死我。而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在俄国看呢,我决不打算在这里过冬。我收集起我写下的所有札记,把整个包严严地封住并交给可靠的人(这样的人不那么容易找得到)保存。如果您听不到我的消息了,您该知道,我是被送到西伯利亚去了。

彼得堡的滨河街属于欧洲最漂亮的建筑物。成千上万的人死在了这一工程中。不要紧!但是我们会拥有欧洲首都以及伟大民族的荣誉。在为修建这一建筑物付出的灭绝人性的残忍感到悲伤的同时,我还是对它的美丽感到赞叹。

“总算有了!”马卡尔采夫感叹地说道。

“究竟是什么?”库斯汀男爵打听道。

“您总算找到夸奖的东西了!要知道我生在彼得堡并且爱这座城市。”

“我很愉快能让您高兴,”男爵冷笑道,“但恐怕这不会长久。我可以补充:很遗憾。”

在俄国存在的只有距离。在每一个区间我的车夫们经过小教堂时都要在胸前画二十来次十字。这些有经验的,敬神的滑头一贯会偷走我们点东西。每次我们都找不出少了的东西:要么是个皮口袋,要么是皮带,要么是箱子的套子,要么还有蜡烛、钉子或者螺丝钉。一句话,车夫永远不会空着手回家。

政治信仰在这里要比宗教信仰更稳固和强烈。当禁言封条从人们的嘴上被扯下来的那一天到来时,惊讶的世界会觉得,第二次巴比伦式的混乱到来了。俄国总有一天会由于宗教分歧发生社会革命,并且这个革命的更加可怕之处是,它是为了宗教而发生的。双方所表现出的凶残告诉我们,结局将是什么样的。也许,它不会很快到来:受这些方法统治的人民的激情在爆发前会汹涌。危险每时在靠近,但是危机姗姗来迟,灾难显得没有尽头。

不幸的国家,在这里,每个外国人都让被压迫的人群觉得是救星,因为对于失去了真理、公开性和自由的人民来说,他是所有这些享受的化身。这个可怕的社会充满反差:许多人之间谈话的自由程度就像他们生活在法国一样。暗藏的自由宽慰着他们公开的奴隶地位,这是他们祖国的耻辱和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