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阿斯托尔夫·德·库斯汀男爵(第3/8页)

而库斯汀男爵本人此时安静地坐在椅子中,观察着自己的读者。

任何一个抵达俄国边境的外国人提前被看做是罪犯。在这里一定要经沙皇的允许或命令才可以移动,可以呼吸。一切都阴暗,压抑,并且死一般的沉默能杀死任何生命。似乎,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地球的这一部分。

无论如何精心地遮掩,贫乏毕竟会产生令人沮丧的无聊。听命令是不能消遣的。现实生活中上演着一幕幕悲剧——剧场中是清一色的不会让任何人惧怕的轻松喜剧。无聊的娱乐是唯一的,非禁止的。在这里,“和平”、“幸福”这样的词像“天堂”这个词一样模糊。酣睡不醒的懒惰,令人忧虑的无所事事——这就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所有人都尽量向外国人掩盖俄国生活的任何丑陋方面。没人真诚地满足他合法的好奇心,所有人都情愿准备用假材料欺骗他。所有居住在俄国的人似乎都发了誓,对他们周围的一切保持沉默。

在某个部长倒台之日,他的朋友们一定要成为哑巴和瞎子。一个人一旦失宠,他立刻被当做是被埋葬了的人。

俄国人对一切都有名称,但是在现实中却什么也没有。俄国是一个讲究门面的国度。您读一读标签——他们有文明、社会、文学、剧院、艺术、科学,可实际上甚至没有医生:只要一生病,您就可以把自己当死人了!

俄国宫廷像个剧院,其中演员只忙于总排练。没有人清楚地了解自己的角色,并且戏剧上演之日永远不会到来,因为剧院经理对自己演员的表演不满意。演员和经理徒然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准备、修改并完善无尽的社会喜剧。在俄国,每个人完成自己的使命直到竭尽全力。

“剧院经理是谁呢?”马卡尔采夫不由自主地出声问道。

“难道您没有明白?”库斯汀反问道并笑了起来。

“你们批评家们出主意容易。”

“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滑稽戏。”库斯汀忧郁地说道,他没有明白这个词。“而且总之我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我只是作家并表达自己的看法,表达我所理解的真相,仅此而已。”

马卡尔采夫生气了并因此更加专注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本深奥的书,因为里面没有毫无价值的指责。这里受到责难的不是他个人,马卡尔采夫,一个代表,因此等于是在某种程度上为本世纪最伟大的事件负有责任。

“可其实我,要是您想知道的话,”伊戈尔·伊万诺维奇说道,“总是尽量缓和,做得文明些,做到更公正些,更人道些,就是说做一个真正的成员。”

“我看到了,先生。”库斯汀把眼睛稍微眯起来。“所以我才来找您。”

“如果我有更大的权力,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我一个人能做什么呢?”

“可是我没有责备您。”库斯汀叹了口气。“您接着看吧……”

俄国没有出色的人,因为没有独立的性格,少数才能卓越的人物除外,他们的数量太少,不足以对周围人产生影响。一个最卑微的人,如果他能够博得国君的喜欢,明天就可以成为权势人物。超越盲目和奴仆性的服从的每个行为对君主来说都是不愉快的和可疑的。这些例外的事例令人想起某些人的追求,对权力的追求,而在这种情况下,只是梦想权力的臣民已经是暴动者。

到俄国来吧,您可以亲眼见证欧洲的精神和知识与亚洲的天才可怕混合的结果。这种混合让人感到更加可怕的是,它能够无限地延续下去,因为虚荣心和恐惧——这两种在其他国家经常危害人们的激情,迫使他们说过多的话,在这里产生的只是死一般的沉默。

一条宽广的大街逐渐变得越来越渺无人迹,不美观并且凄凉,它通到城市的最边缘并渐渐地消失在亚洲野蛮的波涛中,这波涛从四面八方淹没彼得堡并通过几条驿道分别向四面八方涌去,驿道的修筑在这个未开化的国家刚刚开始。城市周围是一团极其混乱的简陋小屋,一群用途不明的形状不规则的小房屋,无名的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废料——本性无序而肮脏的居民一百年生活中积累下来的令人厌恶的垃圾。

俄国人从外面引进了科学和艺术。他们不乏天生的智慧,但是他们的智慧是模仿性的。所有的东正教堂彼此相像。绘画一贯是拜占庭风格,即不自然,呆板,因此单调。我不喜欢俄国的艺术。大量平庸的油画尤其有损埃尔米塔日的收藏品。在为埃尔米塔日美术馆收集作品时,追求的是鼎鼎的大名,但是大师们的真迹不多,仿制品要多得多。

这个国家的氛围本身敌视艺术。一切在其他国家完全自然地产生并发展的东西,在这里只有在温室里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