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阿斯托尔夫·德·库斯汀男爵(第2/8页)

笼罩在我们这里的无情统治产生时,全欧洲的其他地方已经消灭了农奴制。从蒙古入侵时期开始,曾是世界上最自由民族的斯拉夫人成了先是自己的征服者,而后是自己的大公的奴隶。农奴制如此损害人的言论,以至于后者变成了圈套。在俄国,政府靠谎言生存,因为无论是暴君,还是奴隶,都惧怕真理。我们的君主在某个时候以自己的亲身体验认识到了暴政的力量。他们通过自身的奴隶地位很好地研究了统治的力量,为自己所受的屈辱发泄仇恨并报复无辜的人。当您到了这个亚洲民族中间时,要考虑每一个举动……

宗教偏执是俄国政治的主要推动力。在欧洲,只有中世纪才可能有的事情,在俄国发生在当代。俄国全面落后了西方四百年。

外国人被滞留在甲板上一个多小时,没有帆布篷,正好位于太阳地儿。然后我们要出庭,法院在乘客休息室开庭。

“您到底希望在俄罗斯做什么?”

“了解这个国家。”

“但这不是旅行的理由!”

“然而我没有其他理由。”

“您在彼得堡打算和谁见面?”

“和所有允许我和他们认识的人。”

“您想在俄罗斯逗留多长时间?”

“不知道。”

“可是大概呢?”

“几个月。”

“也许,您负有什么外交任务?”

“没有。”

“也许,是秘密的?”

“没有。”

“有什么学术目的吗?”

“没有。”

“您是否受贵国政府派遣来研究我国的社会和政治制度?”

“不是。”

“您有没有什么贸易任务?”

“没有。”

“这么说,您旅行纯粹是出于求知欲?”

“是的。”

“可为什么您为此偏偏来到了俄罗斯?”

“不知道……”

“您有给什么人的推荐信吗?”

事先已经有人警告我最好不要过分坦白地回答这个问题。俄国警察局的密探有着特殊的嗅觉,并且他们根据每个旅客的不同身份严格地研究他们的护照。走在我前面的一个意大利商人被无情地搜查。他要打开自己的钱包,把他所有的衣服里里外外仔细翻了一边,连内衣都关照到了。他们开始在我的东西,特别是书中翻来翻去。我所有的书几乎都被拿走了。

俄国是一个讲究全无用处的手续的国度。

这时马卡尔采夫把视线从手稿上移开并叹了口气。

“嗯,怎么样?”德·库斯汀男爵马上问道。

他优雅地坐在椅子中,把一条腿跷到另一条腿上,观察着伊戈尔·伊万诺维奇。

“当然了,你们法国人很多事情不理解。”马卡尔采夫立刻开始向他解释。“我们俄罗斯人为什么应该适应你们的传统?我们有着完全不同的条件!不过还是不能排除,我们走极端,我们不善于尊敬地对待外国人。不过对我们你们接待得很好。”

库斯汀的黑色眼睛中闪过了类似赞许的神情,但他突然问道:

“那对自己人呢?”

“什么?”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没有明白。

“我想说:不需要对自己人尊敬吗?”

马卡尔采夫不知怎样回答,他嘟哝了一句好像是“嗯,您要知道……”的话后继续看了下去。他没有发现,他对阅读的冷淡如何被好奇所取代,并且他在争辩时如何毫不困难地从19世纪跃到20世纪。不过,当然是男爵在帮助他。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不知不觉地习惯了他的在场并且现在自愿地阅读,因为没有人强迫他。他可以放在一边的——内容已经清楚了!——可他在看。心脏不痛,头也不痛,没有睡意。他饶有兴趣地读着,而他内心存在已久的怀疑态度只是强化了这种兴趣。

“且慢,”马卡尔采夫突然打断了自己,他踌躇起来,看了库斯汀一眼,“您没有蒙骗我吧?”

“什么骗?”男爵问道。

“我是说:这只不过是骗局!谁会相信您,您是在一百年前写的这个?!”

“是一百三十年。”库斯汀纠正道。

“就算是一百三十年,随您的便!可这是明显的反苏宣传!”

“可是对不起,马卡尔采夫先生!我写下这个是在斯大林的一百年前!这可是历史事实……”

马卡尔采夫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于是他默默地专心看起手稿来。

这里完全没有他习惯读到、说到、听到的东西。而那些有害的、被一劳永逸地谴责了的、妨碍我们前进的,那些他善于高明地回避并筛出的,不善于听到的东西,冒了出来。马卡尔采夫读得越来越愤慨,因此越来越积极。他倒回去读,急不可待地往前看。推理的逻辑联系他不感兴趣。他相信,他能够抽出主要的东西,比作者得以对它的阐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