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所好(第10/47页)
“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
“怎么办呢……”
妻子从和服衣袖里掏出手套,一边走一边往手上套。
“想去的话,你就去吧。这个时间还来得及……”斯波要说。
“如果从这儿走,从梅田坐火车是不是快一点?”
“要想快,最好坐阪急线到上筒井,然后坐出租车去—不过,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在这儿分手了。”
“您去哪儿?”
“我从心斋桥溜达着回去。”
“这样的话……如果您先到家,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十一点来接我?”
“嗯。”
斯波要给妻子叫了一辆新福特牌出租车,看着她镶在车窗玻璃里的侧脸,然后回头消失在道顿堀街道的人群里。
四
弘:
学校什么时候放假?考试结束了吗?刚好在你放假的时候,我回国去。
给你带什么礼物去呢?你说想要广东狗,我找了很长时间,但是没有找到。同样是在中国,上海和广东离得很远,简直就像两个国家。现在这儿盛行养“灵缇”,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给你带回去。我想你对这种狗已经有所了解,附上一张灵缇的照片,以供参考。
说到照片,你不喜欢照相机吗?“百代”的怎么样?是要狗还是要照相机?请你告诉我。并且告诉你爸爸,他要的《一千零一夜》已经在别发洋行买到,给他带去。这是大人看的《一千零一夜》,不是小孩子看的那种。
你告诉妈妈,我给她带绸缎和腰带毛料,我挑的东西她总看不上,说不定这次又要挨她的唠叨,所以比起你的狗来,更担心她的挑剔。
行李太多,简直拿不了。如果带狗回去,我会事先发电报,最好到船上来取。
我预定二十六日乘上海号轮船抵达日本。
高夏秀夫
二十六日中午,父亲带着弘到码头迎接。弘在轮船走廊上打听后,很快就找到高夏秀夫的船舱,一见面,第一句话就问:
“叔叔,狗呢?”
“狗?哦,狗在那儿。”
高夏穿着浅白色刚花呢上衣,里面是深灰色毛衣,下面同样是深灰色的法兰绒裤子。他在狭窄的船舱里正忙忙碌碌地整理行李,还不停地一会儿把雪茄放进嘴里,一会儿取出来,更显得忙乱着急。
“行李这么多啊。这次准备待几天?”
“这次在东京有点事,打算在你那儿住五六天。”
“这是什么呀?”
“那是酒。非常古老的绍兴酒。要的话,送给你一瓶。”
“把那边的小东西拿过来好吗?老佣人在下面等着,把他叫上来搬下去。”
“爸爸,那狗怎么办?”弘说,“爸爸,让他把狗牵走吧。”
“这狗很老实,不要紧的,阿弘自己就能牵着走。”高夏说。
“叔叔,它不咬人吗?”
“绝对不咬人。怎么对待它都没关系。你在前面走,它立刻跟在后面讨好你。”
“叫什么名字?”
“林迪。就是飞行员林德伯格的爱称。很洋气吧?”
“是叔叔起的名字吧?”
“这条狗原来是一家洋人养的,名字原先就有。”
“阿弘。”斯波要对热衷于谈狗的儿子说,“你到下面去把老仆人带上来,光靠船上的服务员人手不够。”
高夏看着从床底下把一件又大又重的行李拖出去的弘的后背,说:“这孩子看起来很结实嘛……”
“孩子嘛,倒是很结实,就是有点神经质。给你的信里没感觉到吗?”
“没感觉到什么呀。”
“当然现在还没有特别叫人担心的事情,还是个孩子,信里恐怕也写不清楚……”
“只是最近比以前来信频繁,也可能心情有点寂寞吧……啊,歇一口气。”
高夏心情轻松地坐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品尝着雪茄烟。
“这么说,对孩子还没说?”
“嗯。”
“所以,我总是说,这一点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
“如果孩子问起来,我打算明白告诉他。”
“当父亲的不说,孩子怎么会主动开口呢?”
“所以就成了这个结果,谁也不说。”
“这可不好,真的。不要事到临头才突然告诉他,还是早一点慢慢吹点风,谈一谈前因后果,让他也有个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