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之爱(第2/75页)
要是出于这种考虑,何不娶一个合适的妻子,正式成立家庭呢—说到底,当时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结婚。关于这一点,有必要稍微详细说明一下:总体上说,我的思想与常人没什么两样,不喜欢离奇古怪的想法,也从来没做过反常出格的事情。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就是在结婚这个问题上,我的思想相当激进,颇为时髦。对于“结婚”,一般人大都墨守成规,拘泥形式。首先是有人牵线搭桥,不动声色地试探了解双方的想法,接着是“相亲”。如果双方别无异议,则正式请媒人作伐,交换订婚礼物,或者一担、或者七担、或者十三担的嫁妆送到夫家,然后是新娘出嫁、回门……履行一套复杂繁琐的规矩。我很讨厌这种繁文缛节,主张结婚应该采取更简单自由的形式。
如果当时我想结婚的话,大概有很多可供选择的对象。虽然我来自农村,但体格健壮、品行端正,另外,自己这样说也许觉得可笑,我的相貌风度不逊他人,在公司里的声誉也不错,大概谁都乐意给我帮忙张罗这门亲事。不过,说实在的,我不喜欢让别人帮这个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其实不论对方长得多么漂亮,见一两次面,不可能相互了解彼此的性格脾气。“看那样子还可以”、“模样还不错”,凭着一时的印象决定自己的终生伴侣,我不会干这种蠢事。所以,让娜奥密这样的少女先住在家里,看着她逐渐成长,如果称心如意,再娶为妻子,看来是最好的方法。我并不想娶富翁的千金小姐或富有教养的大家闺秀做老婆,有娜奥密这样的女人就心满意足了。
就是说,我把一个少女作为朋友,朝夕相处,时刻关注着她的发育成长,大家轻松愉快地以所谓游戏的心态共同居住在一个家里。这不同于正式成立家庭,所以觉得别有一番情趣。换句话说,我和娜奥密玩的是一种天真的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没有“成家”那种极其繁琐复杂的含义,只是宽松闲适的单纯关系。这就是我的希望。实际上,现在日本的“家庭”里,什么衣柜、长火盆、坐垫等东西必不可少,丈夫、妻子、女佣的分工一清二楚,还必须与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交际应酬,额外增加开销,令本来能简单处理的事情变得复杂,觉得棘手,这对年轻的企业职员来说,绝非愉快的好事。从这一点来说,我的设想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在认识娜奥密大约两个月以后,我把这个打算告诉她。在这一段时间里,我只要有空就去钻石咖啡店,尽量找机会和她接近。娜奥密很喜欢看电影,在休息日我就陪她去公园里的电影院,看完以后,顺便到一家很不错的西餐馆或者荞麦面馆吃点东西。沉默寡言的娜奥密在这种场合也很少说话,不论是高兴还是觉得乏味,都面无表情,不声不响。尽管如此,却从未拒绝我的邀请,总是很痛快地回答“好,去也行”,有请必去,不论哪儿都跟着去。
不知道她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愿意跟着我,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不会用怀疑的眼光看待“男人”。我觉得,她大概出于一种极其单纯天真的想法,认为这个“叔叔”可以带着自己去喜欢的地方玩,还经常请自己吃饭,也就无所顾忌地跟我在一起。而我当时则完全把她视为一个孩子,只希望她把自己当作温和亲切的“叔叔”,在举止神态上对她也没有流露出别的意图。如今回想起那一段朦胧梦幻般的岁月,仿佛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真想重返那纯洁无邪的日子。
“怎么样?小娜,看得见吗?”
每当电影院满员,我们只好站在观众席后面时,我总是这样问她。
“一点儿也看不见。”娜奥密使劲伸直身子,努力从前面观众的脑袋之间看过去。
“这样还是看不见,要不你坐在这根木头上,抓着我的肩膀看。”
我从下面托着她坐到高高的栏杆上。她两腿悬垂着,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终于似乎坐得稳当合适,聚精会神地盯着银幕。
“好看吗?”
“好看。”
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手舞足蹈、欢欣雀跃的高兴情绪,但如同机灵的小狗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远处的声音,从她睁大那一双伶俐聪颖的眼睛默不作声地凝视银幕的神情里,我知道她非常喜欢看电影。
“小娜,肚子不饿吗?”
有时她回答:“不,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但肚子饿的时候,她会坦率地说:“我饿了。”我问她想吃西餐还是荞麦面,她也明确表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