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9/13页)
“办公室经理拿到信,开上他的车,把信带给了艾拉。艾拉在被解雇以后就一个人住在锌镇。每周开车到纽约和律师商谈——他要起诉广播公司,起诉节目赞助商,控告《红色路线》。到了城里,他会顺道去看阿蒂·索科洛,他头回心脏病发作,卧床在家,在上西区。接着他就到纽瓦克来看望我们。不过艾拉一般是在木屋里,满腔气愤,思索着,又身心疲惫,处于深深的困扰之中,为碰到过矿下事故的邻居雷·斯维克孜做晚饭,和他一起吃饭,对着他大谈他的事,而他是一半心神并不在那里。
“艾拉是在拿到伊夫给他的信的那天到了我的办公室,我读了信。这封信现和其他艾拉的文件一起放在我的公文柜里;我不能将它译述出来,这样就看不出它的好。长达三页。措辞激烈。明显是一气呵成,运转自如。辛辣尖刻,骇人的文字,却写得完全彻底。伊夫在盛怒之下,在印着她姓名的蓝色便笺纸上写下的文字,还颇是个新古典主义者。这些对他的严厉斥责若以夸张的英雄双行体结尾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记得哈姆雷特咒骂克劳地吗?第二幕里,就在那戏子国王讲过普里阿摩斯的杀戮之后,有这么一段,记得吗?在那段独白的中间,独白的开首是:‘唉,我是个恶人,也是个无用的蠢才!’‘血淋淋的猥亵恶贼!’哈姆雷特说道。‘毫无愧疚,奸诈、荒淫、无义的恶贼!啊,复仇呀!’伊夫那封信的要旨大致是沿袭了这些:你知道帕梅拉对我的意义,一天晚上我对你吐露过帕梅拉对我的全部意义,只对你一人。‘自卑情结’。这就是伊夫描述的帕梅拉的问题。有自卑情结的女孩,远离家乡、祖国和家庭,伊夫监护的人,伊夫有责任照顾她保护她,然而,正如他丑化了所有他染指的事物,他狡诈地企图把帕梅拉·所罗门这样的女孩变成一个像唐娜·琼斯小姐一样的脱衣舞表演者。伪造借口引诱帕梅拉到了那处隔离的下流地方,像个变态者一样对着她穿泳衣的照片垂涎,用他那猩猩般的爪子紧扣住她毫无防备的身体——就为了纯粹的满足,把帕梅拉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妓女,以他能想出的最虐待狂式的方法羞辱了西尔菲德和她自己。
“她告诉他,但是这次你走得太远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她说,你如何作为伟大的奥戴的门徒,惊叹于马基雅弗利的《君主论》。现在我明白了你从《君主论》里学了些什么。我明白了为什么我的朋友多年来一直要说服我,你所做所说的每件事,都说明你是不折不扣、无情、败坏的马基雅弗利式人物,毫不在意对与错,只信奉成功。你试图强迫这位有自卑情结、有才干的漂亮年轻女人和你性交。你为什么不试试和我性交,以此为表达爱意的方式呢?我们相识之时,你一个人住在下东区,流氓无产者的肮脏怀抱里。我给了你一所美丽的房子,屋里满是书籍、音乐和艺术。我给了你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漂亮书房,帮你建起图书室。我把你介绍给曼哈顿最有趣、最智慧、最有才能的人,带你进入这个社交圈,你从没梦想过自己会进入这个圈子。我尽了我的所能要给你一个家。是,我是有个苛求的女儿。我有个很麻烦的女儿。我知道。可人生本就充满要求。对于一位负责任的成年人,生活就是要求……以这样的语调如此不断地写下去,一直很费力,带着哲学思辨,是深思熟虑过的,有理性,热诚懂理——直到她以此恐吓收尾:
“既然你躲在你的模范哥哥家里时,他不让我和你讲话,或是写信给你,我就通过你的同志来和你联系。共产党好像比任何人都更能接近你和你的心,虽然这心也不过尔尔。你就是马基雅弗利,指挥大师的典范。那么,我亲爱的马基雅弗利,既然你仿佛仍不懂得你为了随心所欲而对另一个人做下的任何事所带来的后果,也许是时候来教教你了。
“内森,记得我办公室里那张椅子吗,在书桌边上——那张电椅?我检查你们的作文,你们就坐在上面流汗。我看那封信的时候艾拉就坐在那里。我问,‘你真的勾引过这个女孩吗?’‘我和这女孩有过六个月关系。’‘你干了她。’‘很多次,默里。我以为她爱上我了。她竟这样,我很惊讶。’‘那你现在呢?’‘我过去是爱她的。我想和她结婚,和她建个家。’‘哦,这就好多了。你不思考,是吗,艾拉?你就是去行动。行动,就这样。你大喊大叫,和女人性交,你采取行动。六个月来,你和她女儿最好的朋友性交。她的代女儿。她监护的人。而如今有事了,你就“惊讶”了。’‘我爱过她。’‘直说吧。你爱干她。’‘你不明白。她来到小木屋。我迷上了她。我是惊讶。她的行为绝对让我惊讶!’‘她的行为。’‘她把我出卖给我妻子——而且这过程中她还说了谎!’‘是吗?所以?让你惊讶的那部分呢?你这样就有麻烦了。你妻子要给你大麻烦了。’‘是吗?她要做什么?她已经做过了,和她的伙伴格兰特夫妇一起做的。我已经被解雇了。我很潦倒了。她要弄成性关系上的事,你知道,但不是那么回事。帕梅拉知道不是这样的。’‘嗯,现在可就是这样了。你被人发现了,你妻子断言会有新后果。会是什么呢,你认为?’‘什么也没有。没什么剩下的了。这样愚蠢,’他对我挥舞着那封信说道,‘亲手送信到《工人报》。这就是后果。听我说。我从没做过一件帕梅拉不想做的事。她不再要我的时候,我痛苦极了。我一生都梦想有这样一个女孩。让我痛苦极了。但我还是做了。我走下那楼梯,走到街上,留下她一人。再没打扰过她。’‘那么,’我说,‘即使如此,虽然你体面绅士地告别了和你妻子的代女儿混在一起的六个月,但你还是有点麻烦了,我的朋友。’‘不,帕梅拉才有麻烦!’‘是吗?你又要行动了吗?你又要不假思索就行动吗?不行。我不会让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