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1/12页)

“你丢的就是这个,旺德鲁斯。你在投票间丢失了勇气。我对你感到惊讶。”

“是啊,”她说道,“你们都可以想等就等,可我们总要想法过下去。”

“你让我失望。更糟的是,你让马娃失望。你让马娃的孩子们失望了。我不理解,永远不会理解。不,我不明白这个国家的劳动人民!我痛恨的是听这些不知道如何为他们自己利益投票的人说话!我要把这盘子扔了,旺德鲁斯!”

“想做什么就做吧,林戈尔德先生。又不是我的盘子。”

“我真气黑人社会,气他们对亨利·华莱士所做过和没做过的,气他们没去为自己做的,我真想砸了这盘子!”

“晚安,艾拉,”我说,艾拉正站着,扬言要砸了他快擦干的餐盘。“我得回家了。”

就在此时,楼梯顶部过道上传来伊夫·弗雷姆的声音:“来和格兰特夫妇道声再见吧,亲爱的。”

艾拉装没听见,转身对着旺德鲁斯。“许多都是漂亮的言辞,旺德鲁斯,在新世界处处遭到人们取笑——”

“艾拉?格兰特夫妇要走了。上来跟他们说再见吧。”

突然他真的把盘子扔了,就让它飞了出去。撞到墙上,马娃喊了一声“妈妈!”,旺德鲁斯只是耸耸肩——就连反对歧视黑人的白人也没理性,她不奇怪——她开始捡起碎片,艾拉手里拿着擦碟子的毛巾,朝楼梯快步跑去,一步跨三个台阶,大声喊着,要让楼上的人也能听见。“我不明白,你有选择的自由,生活在我们这样一个国家,按说没人强迫你做任何事情,怎么就有人会和那个狗纳粹凶手一块吃晚饭?他们怎么这样?有谁强迫他们坐下来陪一个终其一生来改进杀人武器的人吗?”

我就跟在他身后。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后来我看到他冲着布赖登·格兰特去了,布赖登正站在门廊里,穿着软领长大衣,围着丝绸围巾,一只手拿着帽子。格兰特四方脸,下巴突出,一头让人艳羡的浓密的柔软银发,五十岁了,身体结实,但正因为他如此有魅力,仍然看上去有些松懈感。

艾拉直冲着布赖登·格兰特走过去,直到他们两张脸相距仅几寸才停下。

“格兰特,”他对他说。“格兰特,是吗?这不是你的名字吗?你是个大学生,格兰特。哈佛的,格兰特。哈佛生,赫斯特报系的人,你也是格兰特家族的!你该懂的比A B C字母多点吧。看你写的垃圾我知道你的伎俩就是毫无信仰,可是你难道就对所有的事都没有一点信仰吗?”

“艾拉!别说了!”伊夫·弗雷姆手遮着脸,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接着她的手抓着艾拉的胳膊。“布赖登,”她喊道,回头无助地望着,同时要把艾拉推倒客厅里去,“我非常,非常——我不知道——”

但是艾拉一下就把她推开,说道,“我重复一遍:格兰特,你是不是什么信仰都没有?”

“这不是你最好的一面,艾拉。你没显露你最好的一面。”格兰特的语气是高高在上的,他很年轻时就学会了不要屈尊对着社会地位低于自己的人为自己口头辩护。“晚安,各位,”他对还在屋里的十几个客人说道。他们已聚到门廊里来看是什么骚动。“晚安,亲爱的伊夫,”格兰特说道,对她飞吻一下,转身打开通向大街的门,挽着妻子的胳膊准备离开。

“维尔纳·冯·布劳恩!”艾拉对他大喊。“纳粹狗杂种工程师。卑鄙的纳粹杂种。你和他坐在一块,和他共进晚餐。真的还是假的?”

格兰特笑了笑,完全把自己控制得好好的,平静的语调中只露出那么一丝警告的意思,对艾拉说,“您这样太鲁莽了,先生。”

“你请这个纳粹在你家里吃饭。真的还是假的?制造杀人武器的人已经够坏了,但是你这位朋友还是希特勒的朋友,格兰特。为阿道夫·希特勒工作。或许你从没听说过这些,因为他要杀的人不是格兰特家的,格兰特。他们要杀的是我这样的人!”

卡特里娜站在她丈夫旁一直盯着艾拉,此时她来代他回答了。只要听过一早上《范塔索和格兰特》节目的人就能猜得出卡特里娜常代他回答问题。由此他维持了专横的风度,又满足了她不加掩饰的对高居人上的渴望。布赖登显然是认为他如果少说话,让内心向外流露出一种权威,会让自己更具恐吓感,而卡特里娜的吓人之处——与艾拉有些相像——则来自她的什么都说出来。

“你大叫大嚷的没一点有意义的。”卡特里娜嘴张得很大,然而——如今我注意到——她说话时只用那么一个小洞,嘴唇中央一个洞,不过一滴咳嗽水那么大小。就经过这个小洞她挤出为她丈夫辩护的那些火辣辣的小针。他们对阵的魔力落在了她身上——这是一场战争——即使面对一位六尺六寸高的大家伙,她看上去也确实威严得仿佛雕塑一般。“你是个无知的人,天真,粗鲁,满腹牢骚,头脑简单,骄傲自负,你是个笨蛋,你不了解事实,不了解现实,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现在不明白,也永远不会明白!你只知道机械地重复《每日工人报》上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