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动物(第33/39页)
一个年轻的警察对他说:“来,我带你回去。”
“去哪儿?”
他寻找着鲍比·安德斯和司机这两个他认识的人。
“我带你回旅馆。”
“我在那儿能干吗?”
鲍比·安德斯在对着录音机读笔记本上的内容。他注意到托尼·海斯廷斯,说:“跟乔治走吧。下午我再去找你。”
托尼·海斯廷斯控制住情绪,问道:“我的车还能用吗?”
“明天吧。我想先检查一下。”
“能不能把箱子给我?”
“乔治会带给你。”随后鲍比·安德斯对乔治说:“告诉马克思,他要他的东西。”
那个叫乔治的警察开车带他回到汽车旅馆。驶出那片噩梦般树林的漫长路途在他心中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他们很快上了乡村小道,开往警察局对面的那座汽车旅馆。事后想起来,托尼·海斯廷斯对乔治的记忆非常模糊,只觉得他像个穿着警服的高中橄榄球运动员。他们没有说话。托尼盯着窗外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树林,两个方向都各经过过两次。看着看着,他重新陷入朦胧的思绪中。事后,他还能想起当时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落叶的树干、坠落的枝叶、露出地面的巨石、警察电台里的声音,还有脑海中来回盘旋的“不”。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发生了最最糟糕的事情,一切都完了。即使他有所感觉,也察觉不到自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只有疲惫和萎靡。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想,应该没有必要再去缅因州了。他在想什么?当然没有必要了。他整个8月和剩余的暑假应该做什么?他应该拿车怎么办?那个警察送他回旅馆之后他该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情感是否允许自己吃午饭,但他的确饿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吃午饭,也不知道吃什么。他不知道下午要做什么,只有等着鲍比·安德斯来找他,那至少让他有事可做。之后,他又要考虑晚餐。晚餐之后,是漫漫长夜。
尽管还没有感受到沉重,他也知道,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他应该告诉别人。他当然应该。这是失亲者的特权。失亲。他想到了朋友们,忖度着该告诉谁,谁能在危难之中陪在他身边。他想不到该告诉谁,谁会陪在他身边,但他必须要公布这个消息。对谁说?也许该告诉他的姐姐和哥哥。能想起姐姐,他很庆幸。但他说不准要不要告诉哥哥。不过,想到要告诉姐姐的消息,他又不想亲自对她说了。他不想面对她的震惊,他不想听。
悲痛的想法让他回忆起那两个包起来的茧。哪个是哪个?回忆让他的眼泪再次决堤。
他说:“有人能联系我的姐姐吗?告诉她这里的电话号码,她可以打回来。”
乔治的脸上写着迷惑。他不懂,如果托尼想让姐姐给他打电话,他为什么不亲自打给她呢?但他的迷惑仅仅停留在面部表情上,他说:“没问题。”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块纸,让托尼写上电话号码,又拿走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他一直心烦意乱,预备着接受最坏的情况,而没有足够仔细地去看她们。他的结论下得太草率了。他意识到,自己只看了她们一眼,这短短一眼只够他证实自己的猜想。他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他告诉乔治:“我对刚才做出的鉴别不是很有把握。”
乔治愣了一下,有些厌烦地问:“什么?”托尼很尴尬。乔治又说:“反正到了太平间,你还得再看一下。”
离开之前,乔治又问:“是不是不用通知你姐姐了?”
“为什么?”
“等到你确认之后再通知比较好吧?”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出错的希望渺茫,但给姐姐错误消息、事后要弥补的念头还是让他不寒而栗。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乔治站在原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