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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外国人!”过了一阵子以后,我们又如此说服自己。这解释了,为什么没有人报告她的失踪。而且我们还在海姆瑟达尔丘陵最高点的下方不远处,看见了一辆悬挂外国车牌的拖挂大卡车,事后我们又突然十分确定那是德国车牌。至于看见它的时间,斯坦,嗯……那是你转弯驶入林荫道之前不久的事情。

也许拖挂大卡车的司机把她接走了。或者那辆拖挂大卡车与白色厢型车之间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反正那一切事情都发生在半夜,而某些类型的密会刚好都只在半夜进行。

我们开始漫无边际地谈论一辆从东挪威开过来的德国拖挂大卡车,以及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她或许是一名信差,正在穿越山区准备与来自西挪威的那辆厢型车会合。然而不管我俩的想象力再怎么丰富,我们还是一筹莫展……

你还在吗?

还在,我觉得你回复的时候非常好整以暇。今天我除了等候你的邮件之外,几乎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我就像关在笼中的野兽一般,来回踱步等待你跟我联络。这间研究室非常狭小,我相信它的面积只有九平方米。好在我已逐渐冷静下来,可以开始进行一些比较实际的事情。我已经清理了堆积如山的纸张和论文,而这种惹人厌的工作通常每五年才会展开一次。但我又开始感觉到,有一股很特殊的焦躁不安情绪正在拉扯着我。现在就请继续讲故事吧,但你千万别因为我的急性子而感觉到压力,以致把事情的经过讲得太短或太快。

我俩被缉捕到案前的那些“最后一天”看似漫无止境,结果我们度过了一个浪漫得不同凡响的星期,因为我们活在不晓得快乐时光还能够持续多久的氛围之中。可是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不确定状态也让人如坐针毡。纵使我们庆幸自己有了“一周的宽限期”(这是我俩在最后一天对那个星期的称呼),我们还是开始以期待的口吻来谈论,西挪威将会对邦妮与克莱德终于遭到逮捕一事出现何种反应。我们想象着报纸上面将会刊登出来的故事;我们还讨论了头条标题的写法。我们从来都不曾起心动念,以为自己还能够有办法逍遥法外,而且我们的不端行为将不会带来恶果。

虽然我实在不晓得,假如我俩当时就已经意识到,所发生的事故将成为一个无解的谜团而永远伴随我们的余生,那么我们会作何感想。但如果我们为了这个考虑而陷入惊恐的话,我一点也不会感觉讶异。因为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情,莫过于始终什么都不晓得。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新闻报道却仍然只字未提,有一位妇人在山间隘口遭到汽车碾过,并且于事发当夜被残酷无情地遗弃在海姆瑟达尔丘陵上的车祸现场。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斯坦!

我们在那家宜人的旅馆向店主解释时,面临了一个小难题:为什么我们始终不去冰河上面健行,没有做出当初所宣称过的事情?你表示我不太舒服,当你谎称我偏头痛发作的时候,我很配合地跟着点了点头。反正自从驾车肇事逃逸,并且很可能在现场留下一个已死亡或受重伤的妇人之后,撒谎就变得很容易了。我俩的说辞是,我们还必须再等一会儿。我们假装我的生理期来了。但我其实并没有。也许你会觉得奇怪,我怎么现在又回想起那件事情。我们从未处于那种病恹恹的日子,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过偏头痛。我俩凡事都是成双成对地一起进行,因此我觉得你把责任硬推到我身上的做法极不可取。

有一天,那位亲切的旅馆女主人开玩笑或半开玩笑地问我们,我俩是否离家出走或者正在逃避什么东西。你还记得我们讲了什么吗?我俩都插科打诨地表示:我们翘离了任何跟责任扯得上关系的事物,我们正在逃避一切形式的汲汲营营。她满腹狐疑地盯着我们瞧,不断上下打量。那让我们感觉不怎么自在,于是你的话锋变得有些凌厉。你问道:“难道这里不是一个度假胜地吗?”

那发生在我们走去吃早饭的半路上,而我俩在用餐之际都觉得,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其中的原因不仅仅在于我们被问到的那些问题。打算重新回到出事地点,才是真正吸引我们离开的最主要因素。人们常说,“罪犯”总是会重返自己的犯罪现场。而我们有一个更好的理由需要那么做。我们必须察看一下,自己是否忽略了任何蛛丝马迹。而且我们更特别需要知道,莓红色的披巾是否还在那里。

除此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因素。当天清晨我醒来得比你早,而等到你起床的时候,你发现我在一张旧躺椅上面伸长了身子,深深沉浸于我在台球室发现的那本书,而且在前一天晚上我俩从书中挑出几段文字来朗读。我指的是《灵魂之书》,也就是被你讥为“招魂启示录”的那本书。你立刻勃然大怒,几乎暴跳如雷;虽然我并不怎么明白为什么,可是我怀疑你之所以打算在那天早上离开,正是为了要把我跟我的新读物拆散开来。那本书其实应该在我们出发之前归还原处,但我在你不知情的状况下把它塞进我的背包,一直等到我们返回奥斯陆才又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