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海伯利和海伯利附近,凡是访问过埃尔顿先生的人,个个都想为他的婚事庆祝一番。他们为他和他的妻子举行宴会和晚会;请帖接二连三地送来,她不久就快活地认为,他们决不会有哪一天没有约会。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说,“我知道,我在你们中间,会过怎样的一种生活。说真的,我们会完全沉溺在吃喝玩乐之中。看来,我们真的完全成了红人了。要是在乡下过这样的日子的话,那倒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你敢说,从下个星期一到星期六,没有一天我们没有约会!哪怕不像我这么有钱的女人,也不必犯愁。”

凡有请帖来,她没有不欢迎的。由于在巴思养成了习惯,她觉得参加晚会是很自然的事,而且,在枫树林里住过以后,她也喜欢参加宴会。可是看到这儿的人家没有两个客厅,做的晚会糕点[1]又是可怜巴巴的很不像样,而且海伯利打牌也没有冰淇淋招待,她就不禁有点吃惊了。贝茨太太、佩里太太、高达德太太和另外一些人,太不了解外面的世面了,可是她不久就会教给她们应该怎么样来安排一切。到春天里,她得举行一次阔气得多的宴会来还还她们的礼,每一张牌桌都要按正规放上各自的蜡烛和没拆封的新牌,除了家里原来的仆人以外,那天晚上还要临时雇一些人来伺候,在适当的时候,按适当的次序给大家送茶点。

这时候,爱玛也非要在哈特菲尔德为埃尔顿夫妇举行一次宴会不可。他们可不能做得比别人少,不然的话,她会遭到讨厌的猜疑,还会被看做是在可鄙地记恨呢。一定得举行一次宴会。爱玛谈论这件事谈了十来分钟以后,伍德豪斯先生就不觉得不愿举行了,他只是跟往常一样,提出不坐在末席,也跟往常一样,决不定该由谁来代他。

要请哪些人无须多费脑筋。除了埃尔顿夫妇以外,还得请威斯顿夫妇和奈特利先生;这都是理所当然的——还有一个几乎同样非请不可的是可怜的小哈丽埃特,她是第八个——不过,发这张请帖时可不像发其他几份时那样乐意。哈丽埃特请求允许她不参加,爱玛由于种种原因,还为此感到特别高兴呢。“只要办得到,我宁可不要跟他在一起。我看到他同他那可爱的快活的妻子在一起,会感到不舒服。伍德豪斯小姐,如果你不生气的话,我宁可待在家里。”这正好是爱玛求之不得的,如果她认为可能有这祈求的话。看到她小朋友的这种克制态度,她很高兴——她知道,哈丽埃特放弃宴会,待在家里,确实是克制;如今她可以邀请她真正想请来凑齐八个人的那个人了,也就是说把简·菲尔费克斯请来。自从她上次跟威斯顿太太和奈特利先生谈话以来,她为了简·菲尔费克斯比以往更加感到内疚。奈特利先生的话老是盘旋在她脑子里。他说,没有别人关心,简·菲尔费克斯只好接受埃尔顿太太的关心。

“这倒完全是事实,”她说,“至少就我来说,是这么回事。这话完全是在指我——真丢脸。我们同年——我又一向认识她——原该对她更友好一些。现在,她再也不会喜欢我了。我怠慢她,已经太久了。不过,往后我会比以前多关心关心她。”

每一份请帖都被接受了。他们全都没有约会,而且也都很高兴。然而,为这次宴会所作的精心准备还没过去,就发生了一件不凑巧的事。奈特利家最大的两个孩子约定了要在春天跟他们的外公和姨妈一块儿住几个星期,他们的爸爸现在提出要把他们带来,在哈特菲尔德待上整整一天——这一天偏偏就是举行宴会的这一天。由于他职业上的一些约会,他无法推迟。父女俩看到事情如此不巧,都心烦意乱起来。伍德豪斯先生认为,只能八个人吃饭,再多他的神经就受不了——而现在却有九个——爱玛担心,这第九个人来哈特菲尔德,甚至只待四十八个小时就要遇上一次宴会,客人是会不高兴的。

她安慰她父亲,这比安慰她自己还容易些。她说,尽管他来了以后,客人的数目肯定是九个,可是,他素来沉默寡言,不会多添多少噪音。事实上,她认为,他神情严肃,又不大愿意说话,让他坐在她对面,而不是他哥哥坐在她对面,这样替代是可悲的。

这件事对伍德豪斯先生比对爱玛更加有利。约翰·奈特利来了;可是威斯顿先生却出乎意料地被叫到城里去,那天只好缺席了。他有可能在晚上来,但是肯定不能来吃饭。伍德豪斯先生这就放下了心。见他这样,再加上两个小男孩来了,她的姐夫又怀着哲学家的镇静倾听他自己的命运,甚至连爱玛心头最大的烦恼也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