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就有这么一大片水(第4/8页)

今天早上,斯图尔特以为他没有打扰我睡觉,其实闹钟响之前很久我就醒了。我在想事情,躺在床的那一侧,远离他毛茸茸的腿和他睡着后不动的粗指头。他送迪恩上学,后来刮胡子、穿衣服,然后很快自己也去上班了。他往卧室里看了两次,还清了清嗓子,可是我一直闭着眼睛。

我在厨房里发现有张纸条,他在落款处写了个“爱”字。我晒着太阳,坐在吃早餐的那个角落喝咖啡,在那张纸条上用咖啡画了个圆圈。电话已经不再响了,这样很不错。昨天夜里以来就没电话了。我看着报纸,把它在桌子上翻来翻去。后来我把报纸拉近,读上面的内容。尸体身份仍未查明,没人认尸,没人想念。但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一直有人在检查,往里面放东西,切开,称重,量度,然后又拼好,缝起来,找到准确死因及死亡时间,寻找强奸的证据。我能肯定他们希望是强奸,那样会让人容易理解。报纸上说尸体会被运去基思兄弟殡仪馆等待进一步安排。现在警方在向市民征求线索,等等。

两件事情是肯定的:第一,人们不再关心别人出了什么事;第二,什么都不再会造成什么真正的影响了。看看已经发生的事吧。但是对于我和斯图尔特来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是说真正的变化。我们会变老,我们俩都是,你现在已经能从我们脸上看出来了,例如早上同时用浴室时浴室镜子里的我们。我们周围有些东西会变,变得容易点或者难一点,这件事或者那件事,可是什么都不会真正不一样。我相信是那样。我们下过决心,我们的生活已经启动,停下之前会一直过下去。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又当如何?我是说,如果你相信是那样,但是一直保密着,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会改变什么,可是你又看到竟然什么都不会改变。那又当如何?同时,你周围的人继续说话、做事,似乎跟昨天或者至少昨天夜里,或者五分钟前一样,你是同一个人,而事实上你正在经历一场危机,感觉你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过去已经模糊,似乎早年岁月蒙上了一层膜。我对我记得的真正经历过的事情都拿不准了。曾经有一个女孩,有爸爸,妈妈——她的爸爸开一间小餐馆,她的妈妈既当服务员,又当收银员——这个女孩做梦一样上了小学、中学,然后一两年后进了秘书学校。以后,过了很久以后——中间那段时间去哪儿了?——她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在一间电子零件公司当前台小姐,跟其中一个工程师熟了起来,他约她出去。最后,明知他打什么算盘,她还是由着他引诱自己。她当时有直觉,能看出那是引诱,但她后来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是怎样引诱的。没过多久,他们就决定结婚,可是过去,她的过去,已经消逝了。对于未来,她无法想象。她想到未来时会微笑,似乎藏了个秘密。有一次吵架吵得特别厉害,她现在想不起来是为什么吵架,在他们结婚后五年左右,他告诉她总有一天,这场关系(他的话:“这场关系”)将以暴力结束。她记得这件事,将其存档到某个地方,开始时不时会大声地重复一遍又一遍。有时,她整个下午跪在车库后面的沙盒里,跟迪恩的一两个朋友玩。可是每天下午四点钟,她的头就开始疼。她捧着额头,疼得头昏眼花。斯图尔特要她去看医生,她也的确去了,医生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暗自满意。按照医生的推荐,她去某个地方待了一阵子。斯图尔特母亲赶忙从俄亥俄州赶过来照顾孙子,可是几个星期后克莱尔又回来了,破坏了一切。斯图尔特的妈妈搬了出去,在城市那一边租了套公寓房,住在那里,似乎在等待。有天晚上躺在床上时,他俩都快睡着了,克莱尔跟他说她在德威特听到几个女的讨论女的给男的口交。她觉得他也许喜欢听这种事。斯图尔特听得开心,他抚摸她的胳膊。都会顺利的,他说。对他们来说,从今往后一切都会不一样,变得更好。他升职了,薪水也涨了一大截。他们甚至又买了一辆车,旅行车,她的车。他们要享受现在。他说好多年来,他感觉终于可以放松一下。黑暗中,他还在抚摸她的胳膊……他继续定期去打保龄球、打牌,跟三个朋友一起去钓鱼。

那天晚上发生了三件事。迪恩说在学校,同学们跟他说他爸爸在水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他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斯图尔特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下,省略了大部分细节,只是说没错,他和另外三个人的确在钓鱼时,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样的尸体?”迪恩问,“是个女孩吗?”

“对,是个女孩,一个女人。后来我们就给警长打了电话。”斯图尔特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