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就有这么一大片水(第3/8页)

“我去那儿能游泳吗?”迪恩问,他在裤子上擦擦手指。

“我想可以吧。”我说,“今天暖和,你带上游泳裤,我肯定你奶奶会同意的。”

斯图尔特又点了一根烟看着我们。

我和迪恩开车去市内另一头斯图尔特的妈妈家。她住在一幢带有游泳池和桑拿浴的公寓楼里。她的名字叫凯瑟琳·凯恩,跟我一样姓凯恩,好像是不可能的事。好多年前,斯图尔特告诉我她的朋友们经常叫她“糖果”。她个子高高的,待人冷淡,一头偏白色的金发。她让我感觉她老是在评判别人,评判别人。我压低声音简单解释了是怎么回事(她还没看报纸),说好我晚上来接迪恩。“他带了游泳裤。”我说,“我和斯图尔特得商量点事情。”我含含糊糊地加了一句。她从眼镜上方直直地看着我,后来点点头,又冲着迪恩说:“你怎么样,我的小男子汉?”她弯下腰搂着他。我打开门要走时,她又看着我。她经常会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回到家时,斯图尔特在餐桌前吃东西,喝啤酒……

过了一阵子,我把碎盘子和杯子都打扫干净,然后去了外边。斯图尔特这时仰面躺在草坪上盯着天空,报纸和啤酒都近在手边。这时有微风吹拂,但是暖和起来了,鸟儿在叫。

“斯图尔特,我们开车去转一下好吗?”我说,“去哪儿都行。”

他转身看着我,然后点点头。“我们去买点啤酒吧。”他说,“我希望你现在对这件事感觉好点了。试着理解一下吧,我就这一个要求。”他站起身,经过我旁边时,摸了一把我的屁股。“等我一分钟就好。”

我们一路没说话开车穿过了市区。还没有完全开出市区时,我们在一间路边店买了啤酒。我注意到门口有一大摞报纸。台阶最高处,一个穿着印花裙子的胖女人拿着一根甘草棒糖递给一个小女孩。过了几分钟,我们经过了埃弗森溪,然后拐到离水边只有几英尺的野餐区。那条小溪在桥下流,流进几百码以外的一个大池塘。池塘边的柳树下,十几个成年男人和男孩子在钓鱼。

家门口就有这么一大片水,他干吗非得跑几英里去钓?

“那么多地方,你们干吗偏偏去了那儿?”我问。

“纳彻斯河?我们总是去那儿,每年至少一次。”我们坐在阳光下的一条长椅上,他开了两罐啤酒,递给我一罐。“我他妈怎么知道会遇到这种事?”他摇了摇头,又耸耸肩,好像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或者是别人遇到的事。“享受一下这个下午吧,克莱尔,你看看这天气。”

“他们说自己是清白的。”

“谁?你在说什么?”

“马多克斯兄弟。他们在我长大的那个镇子附近杀了一个名叫阿琳·哈布利的女孩,他们把她的头割下来,把她扔进了克莱埃勒姆河。她跟我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出事时,我还是个小女孩。”

“想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他说,“好了,别说了。你快把我惹急了。现在打住好吗?克莱尔?”

我看着那条溪流。我往池塘漂浮而去,睁着眼睛,脸朝下,盯着溪流底部的石头和绿苔,直到我被冲到池塘,微风吹送着我。一切都完全不会变,我们还会过下去,过下去,过下去,过下去。就连现在我们也是在过下去,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我隔着野餐桌看着他,看得如此专注,让他沉下了脸。

“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毛病,”他说,“不知道——”

我想都没想,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我抬起手,只等了一瞬间,就狠狠甩在他脸上。这是疯了啊,我甩他耳光时心里在想。我们需要十指相扣、互相帮助才对。这是疯了啊。

第二下还没打上,他就抓住了我的手腕,他自己也举起了手。我蹲下来等着,看到他眼睛里有了点变化,然后马上又没有了。他放下手。我在池塘里漂得更快,漂了一圈又一圈。

“好了,上车吧。”他说,“我带你回家。”

“不,不。”我说着从他面前往后退。

“好了,”他说,“他妈的。”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他后来在车上说。窗外掠过田地、树木、农舍。“你这样不公平。对我俩都是。我也许可以加一句,对迪恩也是。考虑一下迪恩。考虑一下我。改变一下吧,除了你自己,也考虑一下别人。”

我这时没什么对他说的。他尽量专心看着路面,可是他一再看后视镜,还用眼睛的余光隔着座位往我这边看,我两个膝盖抵着下巴坐着。他一边开车,一边又开了罐啤酒,喝了点,然后把那罐啤酒用腿夹着,呼了一口气。他知道的。我有可能在他面前哈哈大笑,也有可能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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