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小的好事(第4/11页)

“恐怕我们还需要再拍几张。”他说,“不需要紧张的,我们只是需要再拍几张,我们想给他做一次脑部扫描。”

“天哪。”安说。

“在这种病例上,这样做很正常。”那位新医生说,“我们只是需要查清楚他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这是正常的治疗步骤,没什么好紧张的。我们过几分钟把他送下去。”医生说。

没过多久,两位护工带着担架进了这间病房。他们黑发、黑脸膛,身穿白制服。他们把男孩的输液管取下和把他从床上搬到担架上时,互相说了几句外国话,然后就把他推出这间病房。霍华德和安上了同一部电梯。安站在担架旁,眼睛盯着男孩,男孩一动不动地躺着。电梯开始往下时,她闭上眼睛。那两位护工一言不发地站在担架两头,不过有一次,其中一位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跟另外一位说了句话,另一位慢慢地点头来回应。

那天早上晚些时候,当阳光开始照亮放射科外面等候室的窗户时,他们把男孩推出来送回他的病房。霍华德和安又陪他乘电梯上去,他们两人又坐在病床边原来坐的地方。

他们等了一整天,然而男孩没有醒来。偶尔,他们两人中的一个会离开这间病房去楼下的餐厅喝杯咖啡或者果汁,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或者感到内疚,会在桌前突然起身,急忙回到病房。弗朗西斯医生当天下午又来了,再次对男孩做了检查,走之前告诉他们他正在好转,现在随时会醒来。几位护士(跟前一天夜里的不一样)时不时进来。后来化验室的一位年轻女人敲敲门进了这间病房。她穿着白色便裤、一件白衬衫,端进一小托盘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她一句话都没跟他们说,就从男孩的胳膊上抽了血。那位护士找到地方后扎针时,霍华德闭上了眼睛。

“我不明白这是干吗。”安跟那个女人说。

“医生吩咐的。”那位年轻的女人说,“让我干吗我就干吗。他们说给哪一位抽血,我就抽。哎,他是怎么回事?”她说,“他挺可爱的。”

“他被车撞了。”霍华德说,“司机撞了就跑了。”

那位年轻的女人摇摇头,又看着那个男孩,然后端着托盘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为什么还不醒?”安说,“霍华德?我想从这些人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霍华德什么都没说。他又在椅子上坐下来,一条腿跷在另一条腿上。他搓了搓自己的脸,看着儿子,然后往后靠,闭上眼睛睡着了。

安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大停车场。此时已经是晚上,小汽车都亮着灯从停车场开进开出。她手抓窗台站在窗前,心里明白他们现在是遇上麻烦了,大麻烦。她害怕起来,牙齿开始打战,直到她咬紧牙关。她看到一辆大轿车停在医院前面,有个人——一个穿着长大衣的女人上了车。有一阵,她希望自己是那个女人,有人——任何人——会开车把她从这里拉走,一个她下车后能找到斯科蒂的地方,他正要说“妈妈”,让她把他搂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霍华德醒了。他又去看男孩,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伸腰,走到窗前站到她旁边。他们都盯着外面的停车场,没有说话。他们这时似乎感觉到了彼此的内心,似乎忧虑让他们极其自然地变得透明。

门开了,进来的是弗朗西斯医生。这次他换了套西装和领带,但头发还是那样,他看上去像是刚刚刮过胡子。他径直走到床边,又查看了男孩的情况。“到现在他应该已经醒过来了,这样真的是没理由啊。”他说,“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全都相信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期。等他醒来后,我们真的会感觉好很多。没有理由他到现在还没有很快醒过来,完全没理由。噢,他醒来后头会很疼,这是肯定的。但是他所有的迹象都挺好的,再正常不过。”

“那这算是昏迷吗?”安问。

医生搓了一下自己平滑的脸颊。“暂时我们就这样认为吧,直到他醒来。可是你肯定累坏了,一直等着是挺辛苦的,想出去吃点东西就出去吧,”他说,“对你们有好处,要是你们想离开一下也行。你们出去了,我会让哪位护士在这里。去给你们自己弄点东西吃吧。”

“我吃不下东西,”安说,“我不饿。”

“你们看着办,没问题。”医生说,“不管怎么样,我想跟你们说,所有的迹象都是好迹象,化验结果都让人乐观,根本没有负面的。他一醒过来,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谢谢您,医生。”霍华德说。他又跟医生握了握手,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就出去了。

“我想我们中的一个应该回家看看,”霍华德说,“首先‘懒虫’该喂了。”

“给哪位邻居打电话吧。”安说,“给摩根家打电话。你开口的话,谁都会帮忙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