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第2/4页)

我说:“霍莉,亲爱的,我爱你。”然而在此情况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提出什么。她的手指在我额头上来回摸索,仿佛她是个盲人,别人要她描述我的长相。

停车场那里有人在猛按喇叭,停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按。霍莉抽开手,擦了擦眼泪。她说:“给我弄杯酒吧,这杯酒味太淡了。让他们按喇叭去吧,我无所谓。我想我要搬到内华达。”

“别说疯话了。”我说。

“我没说疯话。”她说,“我只是说我要搬到内华达。那根本没什么疯狂的。也许我能在那里找到一个爱我的人。你可以跟你的墨西哥清洁女工留在这里。我想我要搬到内华达。要么那样,要么我会自杀。”

“霍莉!”

“霍莉个屁。”她说。她坐在沙发上,膝盖拱到她的下巴下面。室内室外都在暗下来。我拉上窗帘,拧亮台灯。

“我说再给我弄杯酒,狗娘养的。”她说,“操那帮按喇叭的,让他们去这条街上的旅人客栈吧。你的墨西哥女朋友现在就是在那儿干活吗?我敢说她每天夜里帮那头睡觉熊换上睡衣。好了,再给我弄杯酒,这次倒点威士忌。”她紧绷着嘴,狠狠瞪了我一眼。

喝酒这件事挺滑稽。我回过头想,我们所有的重要决定都是在喝酒时做出的。甚至在我们商量要少喝点酒时,也是坐在餐桌或者公园里的一张野餐桌前,面前是半打啤酒或者一瓶威士忌。当我们决定搬到这里,干起汽车旅馆的活,离开我们所住的镇子、亲朋好友等一切时,我们一整夜没睡,喝酒、商量,掂量好处及坏处,结果就喝醉了。但是我们以前还能控制住。今天早上,当霍莉提出我们需要认真商量一下我们的生活时,在我们锁上办公室后上楼商量之前,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铺买提切尔酒。

我把最后一点酒倒进我们的杯子,又加了块冰和一点水。

霍莉从沙发上起来,在床上摊开四肢躺着。她说:“你在这张床上也跟她做过吗?”

“没有。”

“嗯,没关系,”她说,“不会再有多大关系了。不过我得振作起来,这点毫无疑问。”

我没说什么,感觉大脑里面空空的。我端给她那杯酒,然后坐在那把大椅子上。我小口喝着酒,一边在想。现在该怎么办?

“杜安?”她说。

“霍莉?”我用手指端着酒杯。我的心跳慢了下来,我等着。霍莉是我的真爱。

跟胡安妮塔的事是每星期一次,六个星期,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一开始是她收拾到哪个房间,我们就在哪个房间碰头。我只是走进她在里面干活的那个房间,关上她身后的门。可是过了一段时间,那样做似乎危险,她调整了干活的路线,结果我们开始在22号房见面,那是旅馆尽头的一个房间,朝东,对着大山,从办公室的窗户看不到这个房间的门。我们彼此温柔,但动作迅速。我们动作迅速的同时,也彼此温柔。不过这样挺好的。那完全是种新体验,在意料之外,更是让人心醉神迷。后来有个天气晴朗的上午,芭比——那是另外一个清洁女工——她走进来撞到了我们。这两个女人一起工作,但她们不是朋友。就那样,她去办公室跟霍莉说了。她干吗要那么做,我当时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胡安妮塔吓坏了,还感到丢脸。她穿上衣服,开车回家。过了一会儿,我把芭比叫出去,让她也回家了。结果那天是我自己收拾的客房。霍莉一直待在办公室,在喝酒,我猜想。我没去找她。可是当我去上班前走进那套房子时,她在卧室里,关着门。我站在门外听着。我听到她在让职业介绍所再派来一位女工。我听到她挂上电话。接着她开始了那种哼哼唧唧。我完了。我去上班,可是我知道还会有账要算。

我以为我和霍莉已经熬过了这一关。即使那天晚上当我下班到家时,她喝得烂醉,朝我扔了个杯子,说了些很难听、我们谁都不会忘记的话。那天夜里,我第一次打了她耳光,然后恳求她原谅我打了她耳光。我请求她原谅我。我们哭了很多,真诚地反省了很多,也喝了很多酒:我们几乎整夜没睡。后来我们精疲力竭地上床,做了爱。跟胡安妮塔这件事只是不再提了。爆发过冲突,然后我们继续生活,表现得似乎另外那件事从未发生过。所以也许她愿意原谅我,即使没有忘了这件事,生活仍然可以继续下去。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我发觉自己想念胡安妮塔,有时想她想得睡不着觉。我会在霍莉睡着后,躺在床上想着胡安妮塔的白牙齿,接着会想到她的乳房。她的乳头是黑色的,摸着温暖,刚好在乳头下方,还有几根细细的汗毛。她还有腋毛。我肯定是疯了。这样过了两个星期,我意识到我得再跟她见面。上帝,帮帮我吧。有天夜里,我上班时打了电话,我们约好我过去一下。那天晚上我下班后去她家,她跟她丈夫分居了,她跟两个孩子住在一幢小房子里。刚好过了午夜时,我到了那里。我感觉不自在,但胡安妮塔心里明白,马上让我放松下来。我们在餐桌前喝了罐啤酒。她起身站在我的椅子后面,揉我的脖子,要我松驰下来,松弛,放开。她穿着浴袍坐在我脚前,抓过我的手,开始用一把小锉子给我清理指甲里面的污物。后来我亲她,把她拉起来,我们进了卧室。过了一个钟头左右,我穿好衣服,跟她吻别,回到了汽车旅馆。